第33章 诗人的棋盘（13）
“……” “爸？” “你去哪儿了——” “……mama？” 枫佑不常下雨，但一下雨，往往轻易不会停。 整日整日的连绵的雨会将一切笼罩其中，有时，自城外青山漫起的薄雾也会一并袭来。 那样的日子里，人的感官也会变得迟钝，再急躁的人都会因这雨雾缓下自己的节奏。 但命运之轮永不停歇。 那是个冬天，雨里夹杂着雪。 ……那是三年前，洛华十三岁时发生的事。 “——我不信！” 洛华的母亲洛荷依旧维持着冷静的表情，但她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眼神更是已无法与来人的视线相汇。 因为她认识这个人，这是她丈夫的朋友，也是他的战友。 他们同为守护者小队的成员，洛荷与他们的交情也不俗。 “……” 没有什么“请节哀”之类的套话，来者只是怀着同等的悲痛，向一位妻子和母亲传达了已发生的事情。 “妈？怎么——怎么了？” 洛华的声音带上了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恐慌，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直觉已从当前的氛围中察觉到了什么。 “别过来！” 洛荷猛地抬起了头，而就像是情绪随着这一声大吼爆发了一般，她的泪珠开始滑落。 接着，她开始哽咽。 她开始用手抹去不断涌出的泪水，但那泪无论怎样都擦不干净。 她本可以接受他的死—— 如果她不曾从这伟大的同盟中窥见一丝改变的希望。 “……” 来者沉默着低着头，洛华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越来越响： “咚咚” “咚咚” 沉闷又急促。 “到底怎么了？”她急切地问道，句尾则因激动带上了一丝破音。 “……你的父亲，苗愿修他——” 洛荷无力地抬起手臂，想要通过击打来者的脸，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她已经听不清后者在讲什么了，只是女儿的声音本能地让她觉得，不能让这对话继续下去。 为了明天开始的假期置办的小零食和饮料就放在餐桌上，洛华还能回想起从超市把它们拎回来的那天晚上，父亲的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 那还仅仅只是前天晚上的事情啊。 这是在开玩笑吗？还是说，恶作剧？ 他还没有因为没去我的毕业典礼道歉—— 洛华的喉头发出了一些凑不齐语句的声响，她茫然地看向餐桌上，一封白色的信吸引了她的视线。 这是谁留下的？ 她抛下了来者未完的话语，忽视了母亲的哭声。 现在她的眼中只剩那封信。 于是她用最慢的速度将它打了开来，就像在期盼着这封信中藏着一个奇迹一样。 …… 这一次的转场格外漫长，当我再次睁开眼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异常温馨的一幕。 许承和温乙未坐在我的对面，戴晴和杜鸣橙坐在我的两侧，我们五人所在的地方则是一个满溢着食物香气的暖色调灯光的店内。 不仅如此，在我们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色香俱全的食物。人们高谈阔论，碰杯谈笑的声音不时传来，整间店中都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氛围。 “什么情况？” 杜鸣橙好像是上一场游戏里饿坏了，现在正在大快朵颐。戴晴和温乙未也都吃了一小点，只有许承的盘子里什么也没有。 看起来，我似乎是最后加载完成的。 “人已经到了，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见我发问，温乙未也快速地抹了抹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向了许承的方向。 而后者也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不过表情变得相当奇怪。 “阮小姐，你还记得我上个故事和你提过的事情吗——关于棋盘里混进了异物那件事。” “……记得，所以怎么了？” “在上个故事里，它抢占了杜鸣橙的位置，还几乎彻底改变了整个故事的基调。而随着故事的进行，它会变得越来越强。” “我的棋盘游戏已经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从它的手上把洛华夺回来。” 他说得挺轻描淡写的，但是杜鸣橙几乎要把一嘴的菜都给喷出来。 “你说洛华怎么了？！” “简单来说，就是她被困住了。” 许承的脸上倒是不见紧张之色，还有空举起杯子喝一口水，“在故事切换的时候，那个异物读取了她的记忆，现在正把她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记忆里。”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戴晴问道。 “因为棋盘正在持续往我这里塞情报呢，现在最慌的恐怕是这个‘棋盘游戏’自身了。”许承还忙里偷闲地夹了口菜，“真有意思，我还以为面对这种情况它会选择直接舍弃所有参与者。但现在看来，它比我预想中的要重视‘参与者’得多。” “那快去救她呀，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 杜鸣橙一脸焦急，但除了她以外的人都没有动作，她也只好干坐在原地。 “别急，就算是并非棋盘游戏的造物，在我的棋盘里就得遵守规则。” 许承放下了筷子，加快了语速。 “首先，我们要做的是找到洛华。这里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就是她。” “其次，我们要让她脱困——为此我们必须在洛华被困的地方击败那个棋盘的异物。” “最后，我们要在这个故事结束整个棋盘，不能让那个异物有继续壮大的机会。” “所以要怎么做？在场的人里有战斗力的可没多少。” 温乙未说得已经非常委婉了，上个故事里我们能击败王后，还是因为故事本身的加持和温乙未的特殊身份。 在《卖火柴的小女孩》这个故事里，可没有什么超能力设定能让我们利用。 “别担心。” 许承依旧是一脸淡然，似乎一切尽在掌握。 “现在，整个棋盘游戏都站在我们这边——更何况，还有我在呢。” “只要有足够多的情报，我就能引导你们走向完全的胜利。” …… 洛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了很久很久。 阴沉的白天进入了尾声，黄昏与黑夜接踵而至。 她以为自己会想要放声大叫，或者大哭一场，又或者干脆倒头就睡。 但实际上，她只是捏着那封信，捏出褶皱而后又慢慢抚平。 她只是把那封信读了又读，随后便放任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连一个标点都记不住。 ——这样她就可以再读一遍，再读第二遍，第三遍。 窗外风雪交加，洛华待在温暖的室内，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是否风雪中会有更加温暖的声音呢？就像是被诱惑着一般，她打开了窗户。 仅仅是一丝小小的缝隙，但烈风很快便吹袭进入了室内，然后卷起桌上的那封信。 洛华来不及反应，只能看着信被冬风探入的手取走，划入枫佑冰冷的夜晚。 “不要！” 她大喊着，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家里一个人都不在，只有她。 ……只有她了。 “……不要，不要——！” 她喃喃着，狂奔下楼。 六楼太高了。 要是她跟丢了怎么办？要是她把那最后一封，也是唯一一封信弄丢了怎么办？ 在洛华看不到的地方，漫天的风雪逐渐堆积。它们越聚越高，越聚越厚。它们的形貌不断变化，其中隐含着的，深沉的恶念与压抑却无比明晰。 洛华迎面撞上了谁，但在她还来不及有所反应时，被撞者却抢先一步扶住了摇摇晃晃的她。 “没事吧？” 兴许是漫天的风雪遮蔽了感官，洛华一时间分辨不清这声音的主人是男是女，连其外表都模糊不清。 “对不起，对不起，但我还要去找东西……” 她挣扎着想离开，被撞者也从善如流地放开了手。 “……这么晚了还要出门，你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被撞者看向酷烈的风雪，随即说道：“我陪你去找，有什么东西正在酝酿，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洛华浑浑噩噩地从被撞者身侧经过，这个人几乎整个隐没在了风雪中。 但其腰上别着一把漆黑的刀。 即使在这样的夜里，它也依旧散发着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