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歌迷
下一秒，那人影闪烁了一下，凭空消失在了灰白像素点虚空中。 太过短暂的惊鸿一瞥，再加上离的太远，只凭一个背影，方图南甚至都没看清那人是男是女。 这家伙是谁？ 为何会出现在这灰白像素点虚空中？ 方图南并没有惊疑太久，就做出了猜测。 或许……这片灰白像素点虚空，进行梦境时空穿越的“中转站”，并不是自己私人所拥有的，而是公共空间？ 刚才那个人，和自己一样，同样是在进行着梦境时空穿越的旅者。 如此，他在这次穿越氧气耗尽后，就一定会返程，再次回到这里！ 方图南决定守株待兔，在这里等着那个家伙，瞧瞧他究竟是谁！ 不管是那个未知的电波幽灵，还是给自己警告信息的神秘人，再或者是……人间蒸发的树姐。 无论逮住谁，都能问到自己想要得知的一切。 可方图南苦等了好久，也没见这个家伙返程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心中读着秒呢！这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这家伙怎么能在这次穿越旅程中，维持这么长时间？” 方图南之前做过测试，即便在穿越后，一动也不动，把“氧气”消耗降到最低，他至多也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左右的单程穿越。 罢了。 说不定还有别的“返程通道”，也说不定那家伙，有着什么特殊的方法，让他能在每次穿越旅程中，停留更多的时间。 估摸一下今晚的时间，以及剩余的总氧气量，方图南没法再继续等待。 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 还是见到林依然。 又找了一块大帅的记忆碎片，触碰并穿越进去。 这一次，没等眼前的景象全部浮现凝实，方图南的鼻子，就先闻到了一股香味。 麻辣油腻的，火锅店香味。 场景定格，充斥着灰尘和烟火气的小吃街街道，在方图南眼前呈现。 来来往往的喧闹人群，提着手中买到的吃食，步伐匆匆穿梭过烧烤摊的刺鼻浓烟，和包子铺的蒸笼热气。 这是记忆中最熟悉，也是最让方图南眷恋的地方。 方图南缓缓转头，看着离他不远的一处巷口。 “知味小吃店。”方图南呢喃着念出巷口挂着的牌子。 这一刻，方图南心中情绪复杂交织。 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滋味。 这时，年少时的王大帅，骑着一台挂着花布挡风帘的白色电动车，从方图南身畔慢悠悠的经过。 方图南连忙划起泳姿，跟了过去。 不远处的音像店，传来一首熟悉的非主流土嗨情歌。 “只怪自己当初没有抓紧你的手。” “失去了你我才知道你有多重要。” “现在说后悔也没有用。” “心虽然很痛。 欢子的《心痛2009》。 时间线，跳转到了2009年。 再看王大帅身上穿着的厚厚夹袄，月份应该已是十一月的初冬，高三的上半学期。 离巷口越来越近，这次方图南并没有和前两次一样，被拔掉网线，强行踢回像素点虚空。 “这次，就能见到她了吗？” 游进巷子里，方图南神情激动，望眼欲穿。 看见了！ 小吃店门口，那台有着蓝色篷布大伞的熟悉摊车旁，戴着红色袖套的那个女孩！ “嘿！依婷！一份rou夹馍，老样子，不要青椒多放肥rou。”王大帅停下电动车。 方图南的期待之心，也是陡然坠落。 怎么是依婷？林依然呢？ 方图南急急忙忙的游进小吃店里，迎头撞上一个吃完馄饨刚出来的客人，透明波纹浮现，把方图南粗暴的推开，让他狼狈在半空中来了个托马斯回旋，脑袋也撞在了门梁上。 “这狗屁穿越机制！怎么就不能无视碰撞体积啊？”方图南怒骂道。 顾不得被撞疼的头，方图南调整身躯姿势，把小吃店的上下两层，还有小吃店后面的三间平房住宅，找了个遍。 林依然不在。 无比沮丧的回到小吃店门口，依婷刚把rou夹馍装好，还在跟王大帅聊着天。 “你jiejie呢？又跟方南去约会了吗？” “是啊，本来今天该是她看摊儿呢！不过图南哥说，等回来给我带摩登经典的巧克力蛋糕和芒果布丁，作为补偿！” “那肯定值了，话说回来，唉，我可真羡慕方南啊，有个这么漂亮这么好的女朋友。” “那，大帅哥，你也在学校里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你们学校里没有你喜欢的女生吗？” 听到这个问题，王大帅的脸唐突变红。 “没……没有呢，依婷，我先回家了啊。”王大帅接过装着rou夹馍的塑料袋。 “等等，还有件事呢，我姐临走前特意叮嘱我，如果今天看到你了，一定要给你下最后通牒！让你必须加入我们J迷大家庭！不然没有你的好果子吃！”林依婷一板一眼的说道。 王大帅的脸皮抽搐了一下，那固有的唯唯诺诺表情，却是缓缓消失，变的严肃且虔诚。 “那请你替我回复林依然！我还是那句话，华语乐坛，从来都只有一个J神！” 说罢，王大帅把rou夹馍挂在电动车把上，一溜烟跑了。 方图南一头雾水，听不懂这两个人在说什么。 反正在这里也找不着林依然了，方图南索性尾行在王大帅身后，跟到了他的家里。 猥琐的窥私欲在作祟，方图南想知道，这个内向怕生的家伙，平时一个人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而且，现在穿越过来的，让这个死舔狗记忆深刻的时间节点，总算是没有周萌了。 那又是什么，让他刻在心底铭记？ 王大帅的爸妈并不在家，反复喊了几声确认过后，王大帅的脸上当即浮现出狂喜表情。 rou夹馍都顾不得吃，小跑着进了他自己的房间里。 “想干什么？看色色的小电影是吗？” 方图南跟着进了王大帅的房间，蹲在衣柜上，看着王大帅鬼鬼祟祟的把门反锁。 小小的房间里，四面墙上，都贴着林俊杰的海报。 最显眼的当属床头上，那张林俊杰一身黑色大衣，背靠着月球的《乐行者》专辑封面。 不仅如此，书柜里面，也全部都是林俊杰的专辑和磁带。 方图南这才明白，刚才王大帅和依婷的对话，林依然的最后通牒，是怎么一回事。 但紧接着，方图南就陷入了更深的迷惑漩涡之中。 “这家伙……是林俊杰的铁杆歌迷？” “我没记得有这回事啊？他不是陈奕迅的粉丝吗？” “他的房间我记得我来过，那时墙上贴着的都是陈奕迅的海报，书柜里也全是陈奕迅的专辑磁带。” “记忆碎片出错了？我穿越到平行时空来了？” “还是我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方图南茫然的挠头。 而此时，大帅已经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大屁股显示器的台式电脑。 “要来了吗？你小子……怎么连卫生纸都不拿啊？” 可方图南却是想歪了，王大帅打开电脑，并没有登陆黄黄颜色的网站，而是打开了黄绿相间的QQ音乐。 播放的，是林俊杰08年《JJ陆》那张专辑，和阿Sa合唱的《小酒窝》。 “小酒窝，长睫毛，迷人的无可救药。” “我放慢了步调，感觉像是喝醉了。” “终于找到，心有灵犀的美好。” “一辈子暖暖的好。” “我永远爱你到老。” 王大帅大声跟着唱，一遍又一遍，似乎是在刻苦练习。 方图南很明白，他为什么这样。 那天周萌说过的那句话。 “会唱歌的男生，真帅啊。” 不过，这次方图南没有再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大帅。 虽然这个家伙，在感情上是个舔狗。 但在音乐偶像的信仰上，属实是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 方图南比谁都知道，身为周杰伦铁杆粉丝的林依然，对身边人的传教力度和手段，有多么的暴力可怕！ 而王大帅身为华语乐坛双J对家另一位的粉丝，居然能顶住林依然妄图收编的恐吓威胁！ 威武不能屈，他并没有背叛林俊杰！ 方图南无话可说。 只能respect！ 这时，王大帅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当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搓了搓手，王大帅神情激动，接起电话。 “喂，是啊……你看见了吗？满意吗？不用开通黄钻……浪费钱，用模块就能自己做。” “这……这没什么厉害的，我都是在网上学的。” “嗯呢，不用客气，那你……你路上注意安全。” 听起来，像是大帅他帮谁制作了QQ空间的个人主页，那个年代颇为流行的东西。 至于他帮了谁。 不用去猜。 挂掉电话，王大帅笑的像是头吃了蜂蜜的憨憨小熊。 他在床上来回打着滚，又鲤鱼打挺蹦起来，坐在电脑前。 打开网页浏览器，登陆了一个炫彩狂闪，满是非主流火星文的QQ空间主页。 点开相册，把周萌小酒窝长睫毛的可爱自拍照片，放到最大。 “小酒窝，长睫毛，是你最美的记号。” “我每天睡不着，想念你的微笑。” “你不知道，你对我多么重要。” “有了你，生命完整的刚好。” 王大帅再次跟着唱了起来。 唱的很好听，不知道这家伙每天像这样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练习了多久。 方图南一度感觉，好听到和原唱无异，不知道这家伙吃了几个林俊杰。 “所以，为什么不唱给她听呢？我们所有人，都是到了高中毕业，才知道你会唱歌。”方图南叹息。 这时，王大帅又换了一首歌，还是那首《JJ陆》专辑，另一首主打歌。 “落叶堆积了好几层。” “而我踩过青春。” “听见，前世谁在泪语纷纷。” “一次缘分结一次绳。” “我今生还在等。” “一世，就只能有一次的认真。”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唱到这两句时，王大帅的双眼有着光。 他肯定在回忆着，那天开学时，在教室后门前的相遇。 “确认过眼神。” “我遇上对的人。” 无比深情，王大帅把这两句又重复唱了一遍。 “是错的人。”坐在衣柜上的方图南叹息。 嘴角勾起苦笑，方图南觉得，自己真的是低估了王大帅这个钛合金舔狗。 原来现在，让他记忆深刻的时间节点，还是因为周萌。 可方图南，已经没法再嘲笑王大帅了。 看着他无比认真的练习唱完歌，又趴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开始做俯卧撑。 累到再也做不动，王大帅起身站在穿衣镜前，瞧着他有些微胖敦实的身材，脸上浮现出nongnong的自卑神采。 回头看了电脑屏幕前，周萌的自拍照片一眼，王大帅咬了咬牙，再次坚持开始锻炼身体。 越来越多的汗水滴在地上，眼中的光芒却是越来越热烈。 “为了喜欢的人，在拼命让自己变的更好啊。” 方图南突然有些内疚，对于之前，他一直对于王大帅这条舔狗的鄙夷。 在12年后，他所生活的2021年。 人们把深情的人，叫做舔狗。 对舔狗百般挖苦嘲笑。 因为舔狗一点也不酷，不够潇洒，爱而不得的样子，像个滑稽的小丑。 到了最后，大家对待感情都丢掉了真诚，摆出了满不在乎的姿态。 舔狗也大量减少，濒临灭绝。 眼下，方图南所见的这条纯度极高的舔狗，在2021年，绝对是珍稀动物。 算啦。 方图南摇了摇头。 不管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这家伙到底是林俊杰还是陈奕迅的粉丝。 2014年，这两位歌手合作的歌曲《你给我听好》中，有一句歌词，很适合他。 没有再继续留下的理由，方图南闭气不呼吸，缓缓从这个时空抽离。 这时，正在做着俯卧撑的王大帅，神色一愣。 “还能为某人燃烧。” “这不是挺好的吗？” 王大帅纳闷的起身，环顾四周，检查了一下电脑，又看了看窗外。 “奇怪了，刚才是谁在说话啊？还是我做运动太累，耳鸣幻听了？”王大帅挠头。 而方图南，已经返回了灰白像素点虚空。 估算了一下时间和氧气，大概还够一次穿越旅程。 “那么，就再试一次吧。” 方图南看着漂浮在自己眼前的那些黑色记忆碎片，根据碎片表面闪烁的光影，开始挑选寻找。 说实话，到了现在，今晚的穿越目的，方图南已经不仅仅是为了见到林依然一面。 王大帅的舔狗故事，也让他产生了极高的兴致。 “那就折中吧，挑选这块。” 方图南伸手触碰。 光景变幻。 又是23班的教室。 时间线依旧是高三时期，不过是下半学期，时间到了2010年。 教室窗外，是草长莺飞的三月。 这次方图南一眼就看到了，他颇为想念的另一个人。 只穿着简单朴素的浅绿色帽绳卫衣，和白色的牛仔裤，修长的完美身材，却是让气质像是个时装杂志的模特。 微卷的长发扎了起来，垂在肩膀的一侧，微微低下头，认真写着笔记，眼波流转的一对杏仁眼，衬着恬静的侧脸，美的动人心魄。 旁边经过的男同学，无一例外，总要偷偷瞥一眼她。 “树姐，可真漂亮啊。”方图南不由得感慨。 可那时自己的眼中，只有林依然，并没有在意觊觎过树姐的美貌。 此时，陈树的笔记写完一页，有些累了，转头看了一眼她的同桌。 那个傻小子，还在全神贯注的奋笔疾书，不过不像是在写笔记。 陈树把脑袋，偷偷的凑了过去。 可还没等她看清写的是什么，傻小子就如同触电一般，惊慌合上本子。 “你干什么！不准偷看！”傻小子气鼓鼓的说道。 “呀！对不起，不要生气，来，吃颗糖。” 陈树递过一颗薄荷糖，看着傻小子吃下，满是笑意的眼神，像个慈祥的老母亲。 这时，三个神色鬼祟的家伙，你推我攘的来到了傻小子旁边。 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像是害羞，又更像是猥琐。 “干嘛？”傻小子抬了下眼帘，皱眉看着三人。 任尊和景羽，急忙用胳膊肘戳符江。 “那个，方南，你听没听许嵩刚出的新专辑啊？”符江急忙说道，似乎是在没话找话。 “那张《寻雾启事》吗？听了，还不错。”傻小子点头。 “你感觉……怎么样啊？评价一下！”符江虽然是在对着傻小子说话，但眼神却是瞥向陈树。 傻小子沉吟了一会儿，开始了他的逼王风范。 “很全面，R&B为主，亦兼有摇滚、RAP、纯钢琴音乐、国风、电子乐曲，各种曲风全都囊括，整首专辑听下来，实验性很强。” “我个人很看好许嵩，就这张专辑的势头来看，他再努力个十几年，能超越周杰伦的地位，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话你们千万别跟林依然说，她会掐死我的。” 静静旁观的方图南，当即是绷不住了，笑着叹息道：“图南哥啊，你怎么这么会装逼呢？我为你感到骄傲！” 可符江他们三个，似乎压根没有听进去傻小子的专业锐评。 “啊，对，我也这么觉得。”三个人敷衍的点头。 这时，陈树终于开口参与了话题。 “我也很喜欢许嵩，这首专辑里，我最喜欢《灰色头像》了！” 此话一出，符江他们三个，都是激动的围了过去。 “是啊！我也最喜欢《灰色头像》了！没想到树姐也喜欢许嵩啊！跟我一样！” “树姐！你觉得《庐州月》怎么样，我感觉这首也很好听。” “树姐！树姐！我有个同学的哥哥的朋友，是vae迷贴吧的管理员呢！” 这时，傻小子才知道，这三个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屑的白了三人一眼，傻小子继续低头，用胳膊遮挡着，去写他的笔记簿去了。 这边的热聊，也吸引了其他人。 坐在陈树左边，一袭白裙的周萌，也是凑过来参与起了话题。 而周萌后桌的王大帅，明显也是蠢蠢欲动的抓耳挠腮起来，却害羞不敢过来。 “萌萌也喜欢许嵩吗？”陈树笑着问道。 周萌的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不，我最喜欢的歌手只有一个，那就是eason！” 这句话，让周萌后桌的王大帅，和旁观的方图南，都是愣住。 方图南微微抿嘴。 原来，刚才并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而是因为周萌的一句话。 曾经威武不能屈的王大帅。 就这么背叛了林俊杰。 时间和氧气都不多了，深深的看了这群欢笑聊着的好朋友们一眼，想把他们现在的样子，永远刻在脑海里。 方图南转身，打算再试着，去高二10班一趟。 可这时，教室后门旁坐着的大黄，朝着这边大喊了一声。 “方南！你媳妇儿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