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梦
无所事事的一个下午,我都在睡梦中度过,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我梦到了一个女孩,她的rou身上被淤青和血色占满同时伴随着大大小小的黑色手印像印记一样刻在上面,她的表情却保持着平静,她缓缓朝我走过来,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坐下来,她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转过头来注视着我。 “一切就要结束了,我只需要一些时间。”我开口看着她。 她沉默着看向了前方,河岸的芦苇定格在红日把金光映照在它身上的那一刻,落下帷幕的不是夕阳,风会把夜晚吹得安静冷清,我的所有情绪早已沉在了心底,尽管温度把时间煮得沸腾,看向她的脸,我也没理由感到不安了。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傍晚,奶奶坐在我床头望着我,她轻轻拍打着我的胸口,“你醒了,还在做噩梦吗?”她把我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没有。”我顺势坐了起来。 我有点没缓过来,大脑像是被长梦放空,枯黄的灯光也像是要把我再拉进梦里,我恍惚着醒来后的每一个瞬间,世界总是在这一刻变得如此不真实。 “谢谢你。”我看着奶奶,下意识说出了这句话。 奶奶把头顶的布摘下来,攥在手里,“这是奶奶欠你的。”她的眼角开始泛红,起身转过头,“来吃饭吧,今晚早点睡,明天我带你去看你姨婆。” 她出去后,我看到了她身后绣着的十字架,是她信仰的三叔基督,这是她为这个村子的人创造的,一个被认为只要虔诚祷告就能冲刷罪恶的忏悔之地。 时间来到第二天凌晨,这一晚我不能睡,我害怕会梦见那个女人,我害怕会被梦卷走了灵魂,所以我不得不为了保持着清醒在这个时间段走出家门。外面的天还没亮,空气里满是潮湿着的蒸气,我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往家方向走的爷爷,他看到我,似乎早就明白我这一夜无法入眠,他走到我身边,“你最近瘦了很多。” “我应该一直很瘦。”我看着他。 “说瞎话。”他把手搭在我的衬衫领口,帮我整理着衣服。 “我看不得你这样,”他的手还在我肩上,头却垂了下去,“你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我明白他想告诉我什么,“没事的,这就是我应该做的,这就是我的生活。” “好......”他不再说话了,也没有了其他动作,他停下来,像是等着我开口说话。 “我想去芦苇丛那边看看。”我迈开了步子。 他没有跟上来,“我回去做饭,早点回来。” 我来到了芦苇地,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时间来这里,天还很黑,每一根芦苇随着风向往一个方向倾斜,很安静,这个时刻,记忆里最美好的一部分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浮出脑海...... “你叫什么名字?” “钟知非。” “啊?那为什么他们管你爷爷叫何大爷?” “他不是我亲爷爷。” “那他对你好吗,你怎么每天都愁眉苦脸的呀。” “他对我很好,我只是想我爸爸mama了。” “他们也在外地上班吗,像我爸爸mama一样?”小女孩转动着她灵动的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她刚来这里没多久认识的同龄人唯有我一个,从小学,到高中毕业。 “知非,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这里的人吗?” “我不知道。” “他们说,我是被家里人卖到这里来的,但我不信。”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面的芦苇丛,“所以我偷偷给学校请假,去了趟我亲生父母那里。” “姨婆他们知道吗。” “都说了是偷偷去的,但是我去了那里后发现,我好像就是被卖过来的,我发现,我有个小我一岁的弟弟。”微风把她的头发挽起来,疲惫和厌倦写在了她的脸上。 “姨公最近还在赌吗。”我想转移话题。 “嗯,越赌越大了。”说到这里,她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他这几年像变了个人一样,时不时的会发呆一样盯着我。” “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但愿是这样。”她把扎着的头发放下来,和黑珍珠一个颜色的头发在空中散开,伴随着一股好闻的味道。不一样的情愫其实早就在我们心里开始蔓延。 后来我去上大学了,期间回来过一次,和她见了人生中最后一面。 我们只是一年没见,她的眼角就开始下垂,她见到我的眼神不断闪躲,低着头不发一言。 “怎么了,我读了个大学你好像就不认识我了。” “哪有......”她的声音很微弱。 “你生病了吗” “不是。” “哦。”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我们之间隔了一层隔膜。 “知非,你以后也会变成我不认识的模样吗。”她把低下的头抬起来看着我,眉眼中是悲情。 我的心像是被触动了一般,愣了一下,“不会。” 之后的对话我记不住了,无非是互相的问候,平常得让我忘记了她那一天的反常,只记得在这之前爷爷告诉我姨公明明每天都在赌博,家里却没有缺斤少两,反而每天都有人上门去送礼。 “和谁?” “他和那些施工队的年轻人一起赌,有时候会招呼上米四婆家那个男的。”奶奶突然告诉我。 所以我问她:“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她泛红的眼角终于滴出了一滴泪,抱着头痛哭起来,我被这突然的一幕搞得心神不宁不知所措,靠近她坐着,这个比我大三岁的jiejie,此刻在我眼里变成是一个遇到困难的女人。 片刻后,她停住了哭泣,起身抱住我,然后奔跑着离开了这片芦苇丛,这一跑,也从我的人生彻底离开了...... 当我再回来村子里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照片上的人。街上的人当时说起这件事,都是这么说的: “幺公他家那个买来的女娃儿,走得好合适嘛,这一走,幺公屋头就多了个苞谷田田,安逸惨了还是。” “莫这样说,要遭报应的。” 回过神来,天已经快亮了,我起身离开了这块芦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