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邻居
翌日。 凌晨四点，一辆白色玛莎拉蒂停到云山脚下公交站台。 太阳还没升起，天刚蒙蒙亮。 街上冷冷清清，别说人了，连只猫都没有。 白树从车中走出，不可控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不好意思白哥，我妈做了早饭在家等我，就不去你那登门拜访咯，咱们住这么近，改天请你吃饭！” “小孙你太客气啦，感谢感谢！” 白树冲驾驶位的孙琪摆摆手。 本以为周六去上班只是开个汇报会，顶多半天还不结束？ 结果总经理一眼相中白树的方案，说周一早要亲自和董事长具体汇报，必须给出更具体的材料。 怕是总经理不知道从方案到“具体”得有多少工作量吧。 要不是主管刘万山安排孙琪留下来帮着白树，估计得弄到中午。 通宵一整夜，现在只想睡觉。 “困啊……”白树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 “是啊……困翻了……”脑中声音同样发懵：“没想到，孙琪居然是个富二。” “是没看出来。平时坐公交，也不关注同事都开的什么车。” “他说他母亲住山脚下那个凤凰阁小区，没记错的话，那是个山景独墅吧，单栋得有大几千万？” “对啊，他自己开的又是两三百万的车，你说他去云极上班干嘛，在家躺着都行。” “指不定人家只是想实现个人理想。” “厉害！”白树由衷赞叹。 “羡慕个鸟，你理想是什么？” “回家睡觉……” 白树又跟死狗一样，拖着腿走入小巷。 快到五层居民楼时，前面一阵唧唧吵吵，白树有些诧异。 这么早，难道已经有人起床了？ 绕过忽闪忽闪的路灯，看到两个老婆婆在单元门口叉着腰，其中一个像是一楼的住户，正扯着嗓子在叫： “哎呀咧，不就搬个家嘛，非要搞得全楼都知道才罢休的咯，还砸我防盗门！怎么的啊，还要叫我找一队唢呐来给你家接风的吧！” 另一个老婆婆气势也不弱，一样扯着嗓子喊：“哎呀咧，都说了小孩不懂事，多大事啊，本来也没看你睡觉嘛！再说了，就你家特殊啊，要把门开到路上，还要圈个院子，影不影响人家走路的啊！” 白树尽力绕着走，滑进了楼洞阴影里。 听起来另一个老婆婆像刚搬过来，家里小孩砸了一楼住户的防盗门。 没见到肇事小孩，不过总感觉那个老婆婆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却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 算了，现在这副脑子，亲妈声音都听不出。 挪到这里，通宵一整夜的疲累彻底爆发，感觉像踩着棉花，也不知是饿的还是困的，眼冒金星，只想就地躺倒。 太阳才刚露头，楼梯还是非常暗，不过依稀能辨认台阶，白树也懒得去拿手机照明，只一步一步往上蹬。 楼底下还在吵，声音从楼道传上来，像开了扩音器。 “谁说我没睡觉了！我在修行，啊懂修行啊你！我在听经你没听见吗？知道打搅我修行什么后果嘛？要下地狱的哦！” “你修个鬼你！我看就是假修行，又占公共道路，又放噪音扰民，有什么修行的样子！我告诉你哦，假修行才是要下地狱的哦！”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像是马上就要打起来。 白树摇摇头，现在可没力气去拉架，而且以资深社恐一贯的作风，这种事情躲得越远越好。 好不容易爬到四层，忽听楼上防盗门“咣”一声响，有脚步声旋风一样往下冲。转瞬一个清瘦的身躯重重撞在自己身上，骨头超硬，顿时给顶的一阵眼冒金星。 “啊呀对不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听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白树抬头看去，这女子大概是穿了件白体恤，一头长发，楼道里太暗看不清楚面容。 估摸着可能是要下去拉架，白树忙让开楼梯。 “没事没事，不好意思是我没看见。” 那女子立即往下冲，边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太急了呀！” 话没说完人已消失在楼梯转角，还大声叫着：“小蝶！小蝶！” 一阵清香飘过，有些像花的味道。 白树一时有些恍惚，总觉得有些熟悉，心脏剧烈跳动，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怔了怔，最终还是爬到自己家门口，打开房门，像面条一样滑进屋子里。 冰箱里还有些牛奶小面包。 逼着自己搞点东西垫垫肚子，微波炉热了下食物，闭着眼睛往嘴里塞。 “她从哪往下冲？” “貌似……是五楼。”脑中声音已有些迟钝。 “五楼？我不就住五楼么。” “对啊，可能是对门搬来的新住户。” “哦，我说怎么没见过，总算有邻居了。”白树有些开心。 “有邻居有鬼用，你上去跟人家说‘你好，自我介绍下，我是精神分裂’？” “……睡觉睡觉。” 填饱肚子洗漱完毕，刚要进主卧找睡衣，才看到暴雨留下的水乡泽国仍未处理。 算了，睡沙发吧…… 一头栽倒，瞬间入眠。 清风拂面，层林若海。 有跃动的光斑照在脸上，好像小时候躺在青城山的树林里睡觉。 那时候，白树曾一度认为透过树叶洒下的阳光是天然的琴弦，若有仙女下凡，一定能弹奏出美妙的乐章。 此时此刻，白树感觉仿佛听到古琴的声音，随着琴音流转，神台清醒，全身通透，一丝疲累的感觉也没有。 睁开眼，仰面而望，琐碎的阳光从参天竹林的枝叶间洒下，轻风吹过，光影流转变幻。 白树看痴了。 这是哪里？ 脑海中没有回音。 竹海茫茫，青草香，淡淡花香…… 大约能猜到，这里应该是那两界山的竹林吧。 虽然不知为何，近两日的梦境总停留在这里，但这一次知道是梦，便不再恐慌。 不仅如此，没有夜里深重的迷雾，这片竹林真的好美！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淡淡幽香，心旷神怡。 长久未有这般放松惬意的感觉。 翻身坐起，忽然发现自己几乎一丝不挂。 早上实在太累，倒在沙发上睡觉时只穿了个裤衩。 难道每次做梦到这里，都只能穿着睡衣甚至光着身体么？感觉愧对如此美景。 不过这终究只是自己的梦。 管他呢，又没别人看见，脱光又如何！ 环顾四周，没见着上次的小溪，小鱼也不在，置身竹林之中，看不出任何道路。 信步而行，全然一副游山玩水的心境。 除了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外，似隐隐有琴声飘过。 原本以为自己听岔了，走几步仔细听，发现确有古琴的声音。 辨了辨方向，慢悠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