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花与安眠草
既然是白天去孤儿院，那临走前摘好花草处理干净然后包装一下就行了，不需要担心花朵枯萎的问题……虽然枯萎了她可能也看不见，丹徒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带着些无奈的补充。 “看不见的话，触觉和嗅觉真的会更敏锐吗？”他在门口挑选花草的时候，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些的无所事事的苦伦在旁边探着头询问。 “就算是假的也要当做真的，不然会更难过。”丹徒没好气地说，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掐断了一株月亮花的花茎，然后和之前摘好的安眠草放在一起，用绸缎利落地打了个结。 “如果是关于香味的话，其实我有些建议。”但对于他的回答苦伦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话语，“比如月亮花基本上没有香味，一般都是说安眠草有草药香，不过小孩子可能并不喜欢吧？” “我只是简单想着花草令人开心，而且之前答应好了，并没有没想这么多。”他直白地说。“不过下次会考虑。”丹徒把这件事放进了脑海里。 “那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欢迎来问我。”苦伦蹲下身，也摘了一朵月亮花闻了闻。“作为道具，我研究过一些气味来着。” “那到时候麻烦你了。”丹徒不咸不淡的客套了两句。 对着这个来历不明且有神眷的家伙，他保有着微妙的心理。 毕竟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丹徒在心里吐槽。 维多瑞拉修女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在进行例行的交代事宜。没过一会也带着慰问品走了出来，这会儿还是午后，他们按照上次的路线顶着大太阳走到了西斯亭街孤儿院。 期间夹杂着苦伦“瑞贝卡修女是不是烤煳了一点饼干？我怎么闻到了煳味？”的疑问以及维多瑞拉“那我们负责吃掉坏的部分，无论如何不能浪费”的回答。 站在台阶上敲门的时候，丹徒看了一眼铃铛。他怎么也看不出是什么让铃铛无法被不经过主人的同意被拿走，只能看见铃铛以一个别扭的姿态悬挂在门铃边，亮得宛如崭新做好刚出工坊。 随着门铃被按下，门里很快响起了密集的脚步声。丽玛应门很快，带着她那令人舒心的熟悉笑容。 进门之后他打了个招呼就拿上一盏灯上楼去找小米诺，这次小姑娘没有坐在床沿，而是扶着楼梯把手犹犹豫豫地站在二楼楼梯口，像是准备下去。 “我来了，你这是要下去吗？”丹用语言示意了一下小姑娘来者的身份。 “你来了那我就不下去啦。”小姑娘明显的期待起来。“你说要给我带花的！带了吗！”她满脸期待，死水般的眼睛里都有了点神采。 丹徒把灯放在了桌子上，把米诺轻轻拉过来坐在一把小椅子上，然后轻手轻脚地递出来他一直拿在手里的小小礼物。 米诺顺着他手指的指引才摸到了小小的花束。她不大熟练地从丹徒手里接过礼物，动作小心得像是怕碰掉蝴蝶翅膀的鳞粉。看着她抚摸小婴儿头颅般温柔的动作，丹徒突然有些失语了——他长这么大送出过不知道多少礼物，出于不同原因的价值不同的各类东西，但这个他送过最不像礼物的礼物却得到了最多的珍视。 他默默地看着小姑娘全神贯注地用她自己的方式感受月亮花和安眠草。她把花草凑在鼻子上，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抚平衣服褶皱般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最后，她把花瓣塞进了嘴里。 “这个不能吃！”丹徒回过神来，出声阻止。 “我只是试试。”米诺无视了他的劝阻，快速地把花瓣塞进了嘴里，然后咀嚼了两下，吐了出来。 “很不好吃。”小姑娘一脸吃了不好吃东西的便秘表情。 “当然，月亮花不可食用，而且就算是可以吃的，也不建议生吃。”丹徒无奈地拉过废物篓，“直接吐就好了，废物篓我拿过来了。” 米诺顺从地吐掉了花瓣的残渣，然后拿起了安眠草。 丹徒正准备阻止，却看到米诺突然皱了皱鼻子，停下了准备塞进嘴里的动作。“奇怪的气味。”她又闻了两下。 “安眠草是草药。”丹徒解释。“以及它的味道可能更糟，我记得安眠草是苦的。” “苦的啊，我不喜欢苦味。他们教我辨别味道时我最不喜欢苦味。”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玩弄着七零八落的花瓣和草叶。 丹徒按捺住心里对于这个明显不同寻常孩子过往的好奇，说了别的。“花很快就会谢，如果想要它长久的完整，要放在水里。”他轻轻碰了一下米诺一直拿着仅存的完整的月亮花的另一只手。 “瓶子可以吗？”米诺转过头，摸索着在床上找了起来，然后从枕芯里拿出一个满是刮痕的玻璃瓶。 “丽玛给你的吗？”丹徒问道。 “不是mama给的。是以前教我字词的时候我最喜欢这个，就一直私下带着。”米诺用脸颊蹭了蹭瓶子，然后递给了蹲在她边上的丹徒。 “能帮我装一下水吗？”她乞求地说。 丹徒下楼找到了正在烧饭的丽玛。“水井在哪？”他询问道。 “在屋后，你过去了就能看到。”忙碌着的女士指了指。 因为有孩子的缘故，井上一直都盖着沉重的板子，不过他也没准备费大力气掀开，简单地从旁边打好水的水桶里舀一点就够了。 再次回到屋里时，吵闹声一如既往，苦伦在表演变出糖果的小魔术，身边围了一圈毛茸茸的脑袋，而维多瑞拉在帮丽玛准备孩子们的晚餐。 回到楼上后，看到米诺听到响动就把脸转了过来，然后等着丹徒把瓶子放到她手里。丹徒给她之后，她把瓶子放在桌子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捏着花梗，用另一只手找好瓶口的位置，对准慢慢放了进去。 “它能保持多久？”她面对着花，背对着丹徒询问。 “大概一周，枯萎只是时间问题，养在水里会慢一些。”丹徒也看了看那朵小花。月亮花在瓶子里垂着脑袋，还保持着花形的完整。 小姑娘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充满活力的语调开始问起了和上次差不多类型的问题，发生这样的对话丹徒毫不意外，但对着她解释东西实在是有些心让人力憔悴，毕竟她相当喜欢追根究底，更别说她对世界见解还相当有问题。 在他费劲巴拉解释完“药、药草以及草药并不是生了病才能弄到”后，楼下传来了维多瑞拉的呼唤声，听到后丹徒简直有些如释重负的准备告别，而小姑娘听到后也没拦着他，只是拍了拍他的手。 “再见。”丹徒也拍了拍她的手。 维多瑞拉帮丽玛准备好了晚饭，正在门口互相道别，而苦伦正在应付依依不舍的孩子们，作为教堂的员工，他们带到东西其实就可以走了，他们都多留了很久。 这个点空气中还有些白日的余热，他们踏上了回教堂的路。维多瑞拉这次依然走在最前面带路，但与上次不同的是苦伦这次走在了最后面。就这样安静地走了一会儿，丹徒突然感觉有一双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昨天很晚的时候……我看到你房间突然亮起了灯，”苦伦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他说话的时候丹徒感觉脖子上的汗毛慢慢竖了起来。“有兴趣解释一下吗？”他语气轻松，实则压迫着丹徒。 丹徒脑袋里瞬间闪过好几种说辞，但想到其实也没什么，就说了实话，“有个熟人来见我。” “大半夜？”苦伦笑了一声继续追问。 “你也有神眷，应该知道你们这些人奇奇怪怪的习惯很多才对。”丹徒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那就行，最近风声可是很紧，注意别做什么有嫌疑的事哦。”苦伦又拍了拍他。 “那你呢，你大半夜在教堂门口闲逛。”丹徒反问。 “我和神父在聊天，很晚才走。”苦伦坦然地道。“如果你想确认的话，可以去向埃法拉内神父求证。”苦伦边玩手指游戏边说。 “免了。”丹徒别过脸摆了摆手。 “我会帮你保密的。”苦伦又走到他身前，回头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那副“我知道其实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样子让丹徒微妙的不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