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酋长其人
自乘船转行之后，几人不断跋涉。 大船化为小舟，小舟变成木筏，木筏又改坐牛车，继尔步行，崎岖奔波。 最终，在与萨米尔碰头后，天黑之际，于一片荒凉的树丛中，五人见到了酋长。 一位戴着皮帽、身材高大衣着厚重的男子，他正在捣鼓着篝火与帐篷，听到史蒂夫几人的声音，快速转身打起了招呼。 “你回来晚了，萨米。” 酋长肤色偏黑，五官立体，略长的头发被编成缕缕辫子散落脖肩，风格新奇。 “哈哈，老兄，好事多磨嘛。” 萨米尔与对方来了个短暂拥抱，查理也张开双臂紧随其后。 “好久不见，大块头。” “你也一样，小瘦杆。” 一瘦一壮，一高一矮，两人拥抱过后相视欢笑，酋长随后摘下腰间酒囊，递了过去。 “新酿的野酒，只此一家。” “你真是我最最亲爱的家人！” 查理欣喜不已，有酒就忘了家人，他寻着温暖火堆，从包裹中摸出瓶鱼rou罐头，小酌了起来。 而酋长则看向史蒂夫，礼貌的伸出右手，那上面带着支真皮手套。 “好久不见，史蒂夫。” “好久不见，酋长。” 两人的氛围与刚才截然不同，客气中带着些许距离，手掌更是一触即分。 “这两位是？” 酋长摘下手套，注视着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女。 “戴安娜、孙悟空。” 史蒂夫直接明了，他对酋长的行为并无芥蒂，快步凑近了篝火，一天的辗转劳碌之下，再也没有此刻温暖舒适。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一样，帅气的先生和美丽的女士。” 悟空与戴安娜和酋长握手致礼简单寒暄，然后几人就围坐在明亮的火堆旁用餐闲聊了起来。 “你们在哪里找到这两位新搭档的？” 酋长接过查理递过来的罐头，好奇问道，戴安娜与悟空的气质让人印象深刻。 “是他们找的我。” 史蒂夫满嘴鬼话死要面子，戴安娜毫不留情的出言拆穿。 “明明是你闯入我的家园，被悟空从海里捞………” “是的！” “不过这说来话长了，现在完全没有必要！” “来来来，尝尝水果罐头、美味饼干，以及埃德加·赖斯·巴勒斯的热卖小说。” 包裹里的东西被胡乱翻出，食物堵住了悟空与戴安娜的嘴，小说则转移了酋长的注意力。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萨米？” 史蒂夫觉得背包里的物品杂乱的像个小商铺。 “那不重要，我的朋友。” “看看这个，这才重要。” 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小巧武器塞进了史蒂夫的手里，萨米尔开始滔滔不觉。 “只有酋长才能搞到的新玩意，小巧、轻便，利于隐藏，重要的是换弹快，不卡壳。” “当然，价格也公道。” “还有这个，最经典的……” 饮酒的查理直接从萨米尔手中抢走了新枪械，他抚摸着长长枪管，熟悉着构造，跃跃欲试。 “好东西！” 对狙击枪，他的热爱与美酒一样浓烈。 “我们的明天一定能够旗开得胜！” “干杯！” 查理难得的意气风发，萨米尔从另一个包裹中摸出一打罐装啤酒，一人一份。 “德国的经典黑小麦啤，干杯！” “干杯！” “一切顺利！干杯！” …………… 熊熊篝火燃烧，欢闹的声音逐渐安静，火堆旁的身影只余下了三个。 史蒂夫、查理和萨米尔钻入了帐篷沉沉睡去，舟车劳顿中，他们的体力消耗巨大。 “这里的雷声真是奇怪？” 戴安娜嚼了颗糖果，酸酸甜甜，她抬头望天，黑黑一片，隆隆的响声密集而规律。 “那不是雷声，戴安娜女士。” 酋长放下手里的书本，为火堆加了些柴薪。 “徳制野战炮，口径77毫米。” “这是夜间袭击，那里就是前线，他们在战斗。” “那么你为谁而战？” 戴安娜并无困意，她换了个略显跳脱的话题。 “我不为谁而战。” 酋长喝了口自酿野酒，极为热辣。 “我是来赚钱的，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为什么不换个地方赚钱？” 戴安娜很是不解。 “这场你不支持任何一方的战争就是好去处？” 酋长默不作声连饮数口，辣入心田。 “我没地方可去。” 他的语气平淡中带着孤寂。 “上一场战争夺走了我的一切，什么都没有剩下。” “现在，至少我拥有了自由。” “谁夺走了你们的一切？” 酋长吐了口闷气，仰靠在柴垛上，转头看向了史蒂夫的帐篷。 “他们白人。” “……” 戴安娜呼吸一顿，这是她不曾预料的答案。 “所以，你对史蒂夫保持着客套的隔阂？” “那么查理和萨米尔呢？他们不也是白人？” 今日异常沉默的悟空接过了话题。 从大桥上遇见伤残战士，他便心有烦扰念头不顺，惨剧他不是没见过，城镇毁灭星球破碎，比这更严重的悟空都经历过。 但过往的一切，敌人都清晰明了冤有头债有主，只要找到那些作恶的坏蛋，打倒对方便万事大吉。 可今天，悟空却不知道找谁来为此买单，一路行进中，不只是那些受伤的战士。 随着他们的不断深入，前线的现状也渐渐呈现，废墟和荒凉遍布视野，残垣断壁、满目苍痍。 这片土地已然伤痕累累、千疮百孔，而他们的始作俑者，阿瑞斯？到现在都没影子，鲁登道夫？同样如此。 甚至，就连此刻前方战场上交战的双方，他们的气息都混沌一片，根本没有正义与邪恶之分。 为什么会这样？ 我应该怎么做？ 思考从不是悟空的专长，他更喜欢直来直去的热血战斗。 于是，思维混乱中，他顺嘴加入了戴安娜与酋长的交谈。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你们先听哪个？” “全部。” 摇曳的火光下，酋长的思绪仿佛回到了遥远过去，悟空与戴安娜的眼前拉开了一幅悠长画卷。 “我的故乡在海洋外的另一块大陆上，一个丰饶富丽的小岛。” “我们落后、传统，遵循着古老的生活习俗。” “直到有一天，一群白人登上了小岛，他们自诩文明的使者，与我们交换新奇的商品与食物。” “而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起初，一切还很美好，我们和谐相处互帮互助，但很快，当交换的资源无法满足白人的胃口时。” “他们撕下了文明的外衣，用欺诈、谎言、暴力和屠戮得到他们想要的所有东西。” “我们的土地、部族，年迈的老人全部被杀死，壮年和幼童成为了奴隶，供人买卖、观赏、娱乐和使用。” “然后，这场战争爆发后，我们被驱赶上战场，成为他们保家卫国，解放世界的马前卒。” 酋长从过往诉说到了现在。 “在一场惨烈残酷的轰炸中，我幸存了下来，仅剩的族友、奴隶主全部被炸死。” “我孤身一人，无处可去，只能在战场上四处游荡，苟且生存。” “萨米和查理在一次遭遇战中救过我的命，他们与其它白人不一样，他们善良、友善，富有同情心。” “当然，史蒂夫也一样，只是他是萨米的朋友，不是我的。” “听说，你们要去暗杀鲁登道夫，结束战争？” 酋长的话题转折也极为突兀，沉浸在故事中的悟空有些猝不及防。 “是…是的。” “那恕我多嘴，这场战争不是结束一个将军的生命就能停止的。” “每一个踏上了战场的人，仇恨的种子都在生根发。” “你们行动的效果，注定微乎其微。” “但我们可以阻止事情变得更糟，鲁登道夫要在战场上释放毒气。” 悟空毫无防备的说出缘由，戴安娜还加了一句。 “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找到战神阿瑞斯，他挑起了世间所有的战争。” “杀了他，一切战斗都将结束！” 酋长不由自主的笑了，他的部族也拥有宗教，有着萨满和巫术，但灭族之时，至上神明毫无作用。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小姑娘。” 如果有，祂为什么坐视子民遭受苦难和绝望而仍能无动于衷？ 酋长侧了身子背对着戴安娜，他不想再继续这虚无缥缈的神论，可戴安娜却再次开口。 “这世上有神！” “我的生命便是父神宙斯所赐予，从泥土中获得！” “而我们亚马逊一族更是神王所创，为人类带来爱与和平！” “所以，小姑娘。” 酋长忽然感觉异常的困顿。 “战争开始时你们在哪里？” “有人遭受杀戮时你们又在哪里？” “我们……” 戴安娜无法回答，亚马逊人因人类与阿瑞斯的缘故隔绝了自己，已不问世事数千年。 “我们遇到了…麻烦……”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篝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睡吧，晚安，有个好梦。” 酋长嘟囔着古老的印第安奥纳语，结束了话题。 但下一刻，他怒目圆睁，坐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