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飞机
巨大的冲击从虎口传来，很明显自己的钢筋更坚硬一点，灯柱原本被磨损的漆面上此时多出来一道轻微的凹痕。勉强招架下来以后，男子依旧没有收力的打算，再次回转身形。又一记重劈，少年虎口开裂渗出鲜血，架在空中的钢筋卸力砸到肩膀上，身体不由得半跪到地面。 喉头涌上腥甜，少年左手胳膊失去力量，无力的垂落在地上，不能确定是骨折还是脱臼，可男子像是不知疲惫一样，第四次挥舞灯柱紧贴上来。 “哇呀呀，既已无兼济天下之意，便不若被关某斩于兵器之下。也是汝等造化！” 呵，这人不分青红皂白自作多情的便要杀我，我既没招惹他也没加害他，却要遭受如此待遇。 倘若今天真的被他杀死了，那些未完成的事情任何人不会帮我解决，这世间万物也不会同情我丝毫。 说什么兼济天下，哪来的道理让我兼济天下。 在这片星空下见证，我的生命就要被他人轻易剥夺。 现场没有看热闹的群众，没有上前制止的英雄。我至死之前都不曾动手，我的工具也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恐怕抵抗才是我最错误的事情吧。 谁能来救救我…… 第四下如期而至，巨大的路灯带着呼啸声闯入少年耳朵，少年拄着钢筋勉强撑起身体，近乎疯狂的高举右手，全力劈向迎面的路灯。 沉闷的金属碰撞声爆发，钢筋与路灯僵持着产生刺耳的摩擦声，少年七窍流血，两眼通红，由鼻翼开始，脸颊上开始蔓延出赤金色错落纹路。 彻底失去理智的少年此时只感觉到自身充满无法限制的支撑力，所有意念所动发出的支配行为，都能实际得到身体上充实的支持。 少年快速收回僵持的钢筋，在灯柱顺势落上身体之前，狠狠地再次劈向路灯。 振动沿着灯柱撞向尾端，绿袍男子实在的收下这一波冲击，身形一个踉跄，竟晃身绕到少年另一侧。 紧接着男子收棍后舞，灯柱从下方上挑而来，短兵相接，这一处便是少年此时的防御死角！ 少年果然反应不及，面对经验老练的对手，纵使万般神力也无可奈何。但瞬息之间，少年下意识地向男子掷出了手中钢筋，男子停顿一下，立刻收刀去挡。 这一时空当也让少年抓住机会，一击摆身冲拳严实轰击在男子胸前，可男子毕竟老道，这一记攻击也被顺势招架下来。 “来着究竟何人，报上名来，关某大刀不斩无名之辈！” 说罢关姓男子周身狂风大作，气浪吹开砂土碎石，空气中竟漂浮出青色电磁链，漂浮的袖子下隆起铸铁般坚实的肌rou，无尽威压扑面而来，像是在面对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一般，一不小心就会被气浪吞没绞杀。 连同灯柱上也开始冒出刺眼电光，灯泡愈发明亮，男子徒手将灯柱前段拍扁，随后用右手胳膊关节处夹住，竟然开始用自己的肌rou磨刀。 气浪边缘少年恍惚中恢复了一丝理智，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可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无从记忆了。 “在下华南青城市古龙区破车高中高三学生，排行十七，复姓司空，单名一个然。” 捡回钢筋在手中舞出一道剑花，少年本意活动身体关节迎接大战，下一瞬却被对方认定为开战的信号，男子手握锃亮关刀，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双目已然张开，竟显现出紫色双眸，眼球中赫然游动着两只红黑色蜈蚣。 “司空然！关霆讨教！” 烨烨辉光披星赶月而来，穿破空气隐约钻出一颗青色龙头，司空然全身已然冷汗密布，这一刀定是自己承接不下的。 看了看铁锈染红的右手，此时正不断地颤抖着，司空然彻底放弃恐惧，哪怕被砍死又怎么样，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无法逃避的人类怎么能够放弃抵抗！我这身脊梁铜浇铁铸！万万年以来司空家就没有软骨头的祖宗！ 司空然耳朵流出潺潺黑血，眉心皮肤开始寸寸撕裂，只觉得眼睛里有东西止不住的往外涌，和温热的鼻血混合在一起，越发充盈的身体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 空旷大地上，少年大喊。 “司空然，讨教了！” 两股气浪轰然而起，大量砂石头四散而飞，青色电弧在空气中时隐时现，巨大的冲击振荡出去连同地底的人们都能感受到。 尘埃散去，少年口吐鲜血瘫倒在地，手中紧握着一根被光滑斩断的钢筋，面前站立着钢铁般的两米巨人，上身袍服破裂，闪耀着光泽的肌rou上，一根半截钢筋没入胸腔，巨人手背长刀，一步步靠近失去反抗之力的少年。 “既我将死，斩你何用。司空然，携此书，南下过江。江南乃乱世之巅。在下曾经是一个父亲，可有些事在下无能为力。司空然，那里有所有人；司空然，那里有所有事；司空然，要救人！司空然！别苟活……” 关霆死了，站着死的。右手背刀，左手托着一本褐色牛皮书，眼睛望向南方，天边有万里黄土和不尽的长江，可此时只能看到植物密布的楼房。 余风拂过，长袍微微晃动，这人活像一关公像，可惜他死了。 司空然清楚地看到，自己发力的状态下，挥击出的钢筋仅支撑了短短几秒，便被关霆手中的利刃如同削泥一般劈成两段。 可即便钢筋断开，已经在上面施加地力道还依然存在，在惯性的带动下，钢筋径直飞射出去。 速度之快让人完全反应不及，关霆直接被穿心而死。 瘫倒在地上缓慢恢复些力气，司空然起身抬手搭拜，将对方衣袍轻微整理干净之后，取下书籍默默离去。 站在广场尽头再次望向这个强壮的战士，如若不是英雄暮迟，谁会甘心一死呢。 离开广场来到熟悉的街道，少年不由得开始回忆过往时光。 街头的馒头店开笼时整条街都能闻到面香味，拥挤的超市似乎可以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充电五分钟电话打不通的旧手机店，拉面馆开到老的夫妻俩，买过点卡的黑网吧老板，还有总是有漂亮jiejie进出的KTV…… ……？ 怎么好像有人在里面唱歌？ 少年惊奇地上前推开残破的旋转门，穿过一列并排而建的歌房，面前是一条昏暗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个大歌厅，此时正霓虹闪烁，一道身影正在里面灵活晃动着，销魂的歌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最终落入司空然的脑海。 踩过滑腻的地砖靠近歌厅，震耳欲聋的音响声清楚告诉司空然，这些不是幻觉。 慢慢探头看向歌厅，似乎一切都没变，人们都没离去，大片的人群纵情狂欢着，高举酒杯晃动腰肢，年轻男女脸上满是兴奋，酒精味伴随香水充斥鼻腔，裸露的皮肤在微醺中迎来燥热的暖风，人群轻踏地板节奏的律动着。 啊，醉生梦死。 轰鸣声未曾离去丝毫，少年却不为所动，嘈杂中司空然只感到一阵轻微的耳鸣，疲惫的身心在此时动弹不得，倚靠在墙边满眼茫然。 终于，少年拖动起沉重的身躯迈进歌厅，停在了一堆拥挤的男女面前，看到这群人无比投入的表情蹭来蹭去时，司空然只觉得难以置信。他试图伸手拍打一个男人，可伸到一半又默默收了回来。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吗，外面为什么破旧成那样了，你们怎么没有事？” 可似乎是音响声太大，众人并没有理会少年，司空然意识到这一点，加大声音再次询问。 “你们好，我是刚从外面进来的。外面的城市已经变成废墟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跳舞？” 呼喊声几乎快要贴上耳朵，可这些人丝毫没有反应，沉醉的表情依旧洋溢在脸上，甚至不去躲闪靠近的司空然。 一名男子突然踉跄着后退撞来，疲惫的司空然难以躲闪，只能伸出双手试图抵住男子。 可预想中的冲击与触感并没有出现，看着穿透自己的身影，少年愣在原地。 男子摔倒了，司空然想要拽住对方。可手指透过男子的手臂，一切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疯魔一般，司空然摇晃着奔跑起来，张开双臂从人群中穿过。没有任何依靠的，他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人群依旧沉浸于狂欢之中不为所动，丝毫不在意趴在地上痛苦的人类。 在这无比真实的物质世界，为什么他们可以相聚在一起，我试图融入却还是孤身一人。 司空然绝望地躺在地上，任由过往的路人踩踏自己，本就重伤疲惫的身体在受到精神上的冲击后，彻底崩溃了。 胸腔里心脏异常快速的四处撞击着，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气管似乎被粘液堵住，喘息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耳朵里开始失去声音，眼前又出现了过去的场景。 走马灯正要开始播放，歌厅指挥台中央的乐器堆里，突然腾的站起一个活跃的年轻人，熟络地和台下客人们打着招呼，然后高举着酒杯跳入人群中，紧接着一脚踩歪，摔在了地上。 “……” 地面上司空然捂着脸上的鞋印和躺在地上迷茫的年轻人面面相觑。 “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司空然却激动地大哭起来，不断的感谢面前满脸歉意的年轻人， 看着脸前被自己踩哭的少年，年轻人深感内疚。 “要不你来我飞机上，我帮你看看吧。” 司空然一下停止了哭声，睁开眼睛看向对方，惊讶到连声音都变了形状。 “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