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The one
踩碎一只缓慢爬行的蜗牛，年轻人带着昏迷的司空然来到了一处平房的屋顶，潮湿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些细碎水珠，屋顶的晾衣棚早已变成残破的土灰色。 年轻人把司空然放平在棚子下的躺椅上，近乎腐朽的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走出晾衣棚，这片空旷的房顶上正停留着一架纯黑色的折翼飞机，沾满水汽的机身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难以想象在已经这样破败的世界，居然还会有如此高科技的东西。机舱门蒸腾着热气向上升起，年轻人的背影被无限拉长。 鹅黄色的温暖灯光投射在司空然脸上，朦胧中像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舒适又宁静。身下不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床褥，哪怕是那不间断的呼唤声都那样怀念。 “啪！” 呼唤声停止，司空然带着通红的巴掌印清醒过来，气愤的环顾四周，寻找心狠手辣的施暴者，随即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离开那片被绿植占领的家乡，来到一片工厂般的环境里。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痊愈，高科技未来化的场景被展现在自己脸前。 巨大的透明导管密布在厂房里，洁白的灯光照射在光滑的白砖上，百米高的拱门延伸出一条通向远方的白色通道，道路旁整齐排列着细长的白柱子，然后是脸前轻蔑高傲的白衣女性，就很讨厌的非要打自己一巴掌，打完以后还要更加讨厌的在那嫌弃地擦手。 非常无语。 司空然此时正被困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罐中，左右两边也都是相同的的玻璃罐，里面装满猩红的液体，看着身上淡红色的水痕，很明显自己也被这样浸泡过。 “名字叫司空然，适用中文，体质良好，还不错。知道这是哪里吗？” “阿巴阿巴，嘟噜噜。” “别装傻，这里数据表明你身体各项指标一切正常，就不用帮你治疗了吧。” 女人手里拿出卷轴般的机器，拉开透明的玻璃板，上面跳动着司空然的各项数据条。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刚来。我正在找我的父母，结果醒来就到这了。” 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巴掌基本都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但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也不好说什么，女人并不在乎，开始走起流程。 “你的家人都还没有苏醒，新旧人口数据对接以后，大部分人记录在案的都已经苏醒或是意外死亡，甚至是度过了一辈子。作为全家苏醒最早的，也不算什么坏事，毕竟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可能比他们年纪都大。” “最起码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着女人调出视频，一个倾斜着镶嵌在墙壁上的巨大玻璃罐内，浸泡着成千上万的人类，一排黑色的球状机器人在罐子滚动，屏幕上很快出现司空然家人的面孔。 “苏醒时间是不固定的，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找存活的人类，并归集管理建造全新的社会，以此来统一协调全球的生态，为日后新世界建立规划准确的蓝图。” “这里每天都会有人苏醒，也会每天把运输进新人，希望你能早日投身于我们的建设之中，在你等待家人苏醒的时间里，会有人为你安排一切的。” 女人说完便干脆地转身离去，留下两名带路的白衣工作人员和正消化着信息的司空然。 简单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在混乱交错的透明栈桥中，两旁的墙壁上密密麻麻镶嵌着数不清的玻璃罐。 司空然试图在其中找到一些熟悉的身影，但直到走到尽头也是一无所获。 “能不能告诉我你们把我的东西放到什么地方了？这里建成多久了？” “具体我们也不清楚，和你一样我们苏醒这里就存在了，至于你的随身衣物大概是被归集焚烧了，似乎是为了防止旧世界的携带的菌群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坐上一辆没有窗户的纯白越野车，司空然被运载送入白色通道，墙壁上简洁的装饰图形开始不断倒退。 司空然紧张又激动地内心也逐渐平复下来，虽然还有一些存在疑问的地方，但现在应该是可以安稳的休息下来了。 而且是这样科技化的现代社会，家人和生活条件都暂时有了着落，一时间竟被庆幸的心情填满，这大概就是充实的喜悦吧。 通道两侧也存在一些分支开的道路，似乎通往其他的工厂，不过司机似乎没有拐弯的意思，径直的开往这条通道的尽头，一座看不见尽头的白色高塔，随着通道顶端逐渐拔高，终于在即将靠近高塔的尽头看到了终点。 那似乎是天空，明亮的天空，蔚蓝色的天薄纱般自由的云朵，时不时盘旋起一群洁白的小鸟。 接着是地面，迎面是白玉石雕刻成的喷泉石像，巨大池塘中漂满荷叶，大片锦鲤拥挤成红云在荷间嬉戏。中央树立着几座小亭用木桥连接在一起，工作人员在其中有说有笑，池塘边的种植一排整齐的垂柳，池塘后是一颗巨大的樱花树，此时正挂满了花朵，花香伴随花瓣散落在空气里，一片安详景色。 司空然不由沉醉其中，就连车辆都放慢速度，享受着这美好的片刻， 终于车辆停下，司空然从车上一跃而下，他已经准备好在这样的环境下开始新的生活了。 白色的大厅，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房间，大多物品几乎都是白色的，领取玩生活用品，司空然分到了一间单人房。 虽然不大但是能保证基础的个人空间，除了没有窗户和电器以外家具一应俱全，算得上一个比较完善的小型居所。 除了终于坐下时才悄然发觉的，有些孤单。 躺在床上，司空然缓缓睡去。梦里似乎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身旁，在这样美好的地方相聚，游玩，生活。父母站在亭子里对着自己笑，朋友在木桥上小跑而来，而自己被一片螺旋下落的花瓣逗笑。 似乎是隐约中回想起帮助过自己的年轻人，司空然下意识地在梦中四处寻找，脸前突然来到一座山坡，圆鼓鼓地长满青草，年轻人坐在山坡顶看着他，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神采，他看着司空然，嘴里咕噜着不知道什么话。司空然慢慢爬上坡顶才勉强听清，年轻人颤抖着重复同一句话。 “鱼在吃人，鸟在吃人，人在吃人，我吃不下去，我跑不出去。” “鱼在吃人，鸟在吃人，人在吃人，我吃不下去，可我跑不出去……” 随后脚下的土地突然开裂，漏出巨大的黑洞，和两排尖利的牙齿，竟然是一条伪装的大鱼。司空然试图拽着年轻人跳开，可已然来不及反抗，两人一同落入这深渊般的巨口中。就在鱼嘴的利齿合并之前，司空然透过缝隙看到了外面已经炼狱般的人间。 原本纯净的湖水变成漆黑的污泥；锦鲤跃出水面就立马胀大成一人高黑色大鱼，一口吞掉吓傻的路人；亭子不断缩小最终变成绞刑架，所有人挣扎着被吊起；腥红的天空俯冲下紫色鸟羽的乌鸦，撕开人群的胸腔把嘴巴伸进去啄食；大树上的樱花结出头骨，头骨中钻出红黑色蜈蚣，蜈蚣飞起来冲向司空然，瞬间分裂出数不清的脑袋…… 司空然无处可逃之际突然听到一声尖叫，终于苏醒过来。起身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自己已经睡下七个小时，现在应该是半夜时间，刚刚那声尖叫已经分不清是来自梦中还是梦外。 司空然颤抖着擦干汗水，感到饥饿以后起身寻找白天分发的食物。一个纯黑的小箱子，司空然犹豫着打开开关，是八罐rou罐头和一大袋压缩饼干。 最终司空然有些后怕地犹豫着没有打开rou罐头，抱着压缩饼干干嚼起来。 一口喝干瓶子内的纯净水，冷静下来后司空然认定自己决不能这样安逸下去，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拥有能够自保的能力。捏扁瓶子丢入回收盒，随后从床上一跃而起开始在房间里锻炼身体。 清晨来临，司空然正用毛巾擦着身上汗水，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上前打开房门后，门外站着两个魁梧的工作人员，丢下一段面包和一小包什锦蔬菜后迅速离开了。 楼道里传来广播，伴随着一段简单的交响乐用餐结束，女播音员汇报着高塔社区和工厂区间的简短新闻，随后便要求众人前往自己所在楼层的高塔大厅，查询自己一天所需完成的工作。 大厅间挂着巨大的楼层介绍图，整座高塔一共七十二层，司空然所在楼层是第三十六层，不过楼层并不是从下而上划分的，而是从上而下，也就是说最顶层才是第一层，并且有个人尽皆知的名字。 Theone 大厅是一个拥有玻璃的房间，透过大厅可以清楚看到高塔外包围着的墙壁，内壁是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此时上面正显示着所有人的名字和所需的工作。 名字似乎不是按照首字母排列，而是存在排名，最后一列唯一一个多出来的人名便是司空然，突然前面似乎减少一个名字，司空然的名字向上挪动一排，整块屏幕上的名字正好整整齐齐。 “有个女孩昨晚迷路从大厅通风口掉下去摔死了。” “是吗，真可惜。” “尸体已经被及时处理掉了，高塔的工作人员真是行动迅速啊。” “是啊，这里真是世界上最有秩序的社区了。” 任务开始发布了，所有人紧盯着大屏幕，生怕看错任务导致这和谐的秩序社区出现错误，有清扫走廊、擦洗玻璃、擦拭墙壁电子屏、清理垃圾…… 很快司空然也看到自己的的名字后面出现一排小字，一个动态旋转的任务图标闪烁两下后，显露出属于司空然的任务，全场顿时雅雀无声，极小的晶体管排列亮起组合出这样几个跳动的红字。 登顶The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