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生意
拱桥、红伞、金钗、艳裙、槐花、女人。 还有那一瓣红的快滴血的嘴唇。 李力隔着窜动的人群远远望着她，在这个灰与白的世界里，她好像是唯一的一朵玫瑰。 不，玫瑰不足以比拟她火一般的热情与活泼，不足以形容她那股子呼之欲出的，令人印象深刻的火热。 她就该是那漫山遍野的一串红，只要有一阵风吹过来，就是燎原般的震撼景象。 李力如此在心中想。 嗯，顺便先明确一下，他刚刚说的要“开干”并没有暗藏什么奇怪的歧义，就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他这一切的描述形容都只为凸出那四个字。 “她不一样。” 在这满街游离往来的百姓中，她仿佛是唯一一个出尘之人，她就那么忧伤的持伞站在桥头，站在这永远也不会停歇的雨水下，遗世而孤立。 直到李力一眼望去，看见百花生。 能不一样吗？ 此时阴雨，光线暗沉，灰砖被雨水打成青黑，街上游人住户又多穿暗色常服，着白巾，书生贵人等也爱穿黑衣，带白冠，一个个打扮的都像活要奔丧出殡。 只有她，一身鲜红，咬唇欲滴，艳丽的好似要出嫁。 若是换了常人，在看到那抹笑容后定然已经为此女倾心，认为自己就是此女那个默默等待之人。 但李力现在并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他来到这名女子面前，更加仔细的观察，那种不协调的感觉在此人身上更加明显。 尽管李力毫无顾忌的视*行为显得有些无礼，但后者似乎并不在意。 她反而带着那明艳俏皮的笑，再度一福，近乎有些刻意的露出那饱满无比的雪白风光，几乎大半，大方满足眼前这名陌生男子的窥视癖。 “见过这位公子。” 女子行礼，李力点头回礼，但当他抬头想开口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此女持伞含笑，与他默默相对。 那表情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 李力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小麒麟在他脑海里出声提醒。 “她在等你为她持伞，她在邀你共游此城。” “而不是就这么傻傻的站在桥头，一边淋雨一边与一个不解风情的憨货闲聊。” 直男暗中点头，伸手接过那把红纸伞，与那女子并肩而立，握伞的手微移，让伞的遮蔽更偏向女子那边。 他体表的障眼法也在改变，化为了“临安”鬼城当地风格的黑色劲装。 李力跟着女子迈步，仔细的调整自己过大的步伐，让这场散步不至于那么的偏向运动性质。 “姑娘，我有一问。” 他率先开口，打开沉默的局面。 “公子何问？但说无妨，只要是小女子知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公子解惑分忧。” 女子笑着说道。 “我见这城中之人皆出自五湖四海，然每每与人交谈，却不言故乡，反而都以临安为荣，在下对此颇为不解。” “请问这是为何？” “呵呵，此问倒甚是有趣。”女子掩嘴，吃吃的笑。 “不过也简单，凡来往临安的，不是当地人便是生意人，熙熙攘攘自为利往，他们在临安做大生意，赚了大钱，自然也为临安说话。” “敢问姑娘是哪处人啊？” “自是当地人。”女子俏皮的偏头一想。 “说来也怪，公子是哪家人啊？在这临安城内，我从未见过像公子这般英武之人。” “我也未曾见过像姑娘这般让人心醉之人。” 李力开口，露出一个满是倾慕的微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先笑吧，笑了再说，这波搪塞过去，反正他不会先报名字的。 同时在心中他也在快速的咨询随身小百科。 李力：怎么样？能看出点什么吗？ 小麒麟：我已知晓你所谓不协调的源头来自于何处。 李力：那你说，别卖关子。 小麒麟：三和朝代的发型，六王时代的周钗，晚晓时期的衣裙，你们人族不同时代地域的服饰不统一的风格同时出现在了同一个人身上，美则美矣，但如此混搭，难免有些别扭。 不愧是脑内小百科，瞬间就发现了那不协调的源头所在。 小麒麟：且不光如此，这条街道上的许多事物都是这般混搭拼成，如此多不同的文明，不同的地区习俗奇怪却和谐的融合在一起，这座城就像，就像..... “就像天下本身。”李力对着身旁并肩而走的女子开口。 “实不相瞒，之所以有方才之问，是因为在下是近期才入的此城，但一眼就为临安的包容与广罗天下所倾倒。” “在我心中，这临安几乎就等同于整个天下。” “呵呵，公子说笑了，这只是一城罢了，怎能比得上天下本身？” “古人有言见微知著，这临安仅仅这一城便已然包容天下万物，可普罗天下本身却时有纷争四起，动辄兵戈四起，灾祸连年！” “与这临安一比，唉，简直是让天下人羞愧！” 这波马屁是小麒麟教的，不过逢当地人先拍马屁的中心思想是李力指导的。 “公子好言语！说的让我这个当地人都比不上呢。” 女子调笑似的锤了他一下，摆了摆手：“说起来还未问过公子姓名呢！小女子香茭子，家住临安香府，敢问公子大名？” “嗯，好名字，原来小姐出自大户人家，难怪有如此涵养。”李力笑了笑。 “在下李力，见过香茭子小姐。” 李力：哈哈，香茭子，香蕉仔，怎么会有叫这种名字的人。 小麒麟：你笑什么？这里又不是你们那穷乡僻壤，根本没有所谓香蕉之物！ 此茭非彼蕉，其意为互相交错的草叶，香茭子，便是交织的香草的意思。 她绕着香茭子看了一圈，脸上浮现出些许疑惑。 小麒麟：绿草衬红花，这应该是一个丫鬟的名字，以此女打扮与妆容，不该冠此贱名。 且其言行礼仪则更古怪，不像世家小姐，反而更像一名头牌。 小麒麟：连礼法和称呼都乱七八糟，我越来越觉得这座鬼市古怪了。 李力：也许是很少有人类能到这里的缘故吧？我猜鬼市的主要猎物只有野兽和一些能化形的妖类，光靠着这些妖兽野兽的粗浅认知构筑出来鬼市，所以才显得这么东拼西凑。 想到这里，李力又看了看四周。 他在心中想：你看这里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卖吃的，包子炸串面馆糕点，且大多是味香rou多的食物，是不是挺符合这些野兽妖兽对我们人类世界的看法？ 这里到处都是好吃的。 小麒麟：这个猜测不错，但你似乎还漏了一重因素。 李力：是什么？ “小女子见公子谈吐不俗，腹有学识，似是读过书的？”香茭子忽然开口问道。 “嗯，算是勉强中了秀才。”李力一拱手，心想上大学应该算秀才了吧？ “敢问公子，现在做的是何生意？” 香茭子抬起那对清亮可人的双目，在红伞的映衬下那黑色的瞳孔也带了一点莫名血色。 “生意？” “生意，在这座城里，人人都要做生意。” 她抬手指向一名百姓，李力顺着指引看去。 “你看，他也是才入城的新人，却已经有了生意。” 那名平平无奇的年轻人正在和一名rou商言语，片刻后二人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rou商递给了他一包钱，他则跟着rou商进了铺子。 “老王不仅很会做生意，也一直都很照顾新人。” 她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另一边。 “你看，那是刚刚做了一笔大生意的年轻人，我很喜欢此等有野心的新人。” 他再顺着看去，那是一个身着绸缎的老人，正满面笑容的看着一箱箱货物装车。 街道上，还有更多这样的景象，仔细看去，这路上的每一个人都在有目的性的奔向某个方向，采买，售卖，游人如织，亦是生意如织。 人人皆为行商，皆在行商。 只是他们大多两手空空，只看他们拿钱进了屋，却不知是用何物买卖。 “看到了吗？生意，这就是我们临安的规矩，它让我等生于此城，能活于此城，亦能归于此城。” “为此，人人都要做生意。” “你的生意呢？” 香茭子看向他，语气温和，又带着一点小小的跃然期待。 李力和小麒麟却从中听出了很多东西。 李力：看来每个鬼市都有自己的规则，这座城的规矩就是做生意，话说回来，交易确实是人类的一大特征。 小麒麟：他们交易的东西应当不仅仅只是普通的货物，不然不会如此重视，我有直觉，此事若知晓，必能揭开鬼市之谜。 李力：你的直觉有这么玄乎吗？ 李力：对了，我感觉到有问题，这个女的不对劲。 小麒麟：那你就不该和此人交流！ 李力：你既然没拦我，说明你也知道我们时间紧迫，就别开马后炮了。 “请小姐赎罪，在下初来乍到，还未能在此地谋到一分事业。” “无妨，即然如此，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让小女子为你寻一份事业吧？” “怎么会嫌弃？”李力笑着道：“小姐愿意帮我，自是在下的荣幸，况且怎么着也是吃饭嘛，不寒碜。” “当然小姐若是能给一份肥差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讨好的语气顿时让香茭子莫名一阵好笑，笑的花枝乱颤，让李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心中越发升起警惕。 “公子莫怕，小女子只是太高兴了，自是肥差！” 香茭子道：“像公子这等有学识之人，在我临安可是贵客，可得好生招待。” 她想了想，拍了下脑袋。 “这样吧，说起来，我家中正缺一名教习先生教我女经，公子要是愿意莅临，不如现在就跟我回府？” 李力：怎么说？要跟吗？ 小麒麟：她自称小女子，多半是一个有夫婿的，你问她带着你这么个男人回家，不怕旁人多嘴？ 装的犹豫点。 “这......不太好吧？香茭子小姐，怎么说我也是一名男人，你我素昧平生，直接便带我回府，旁人看了，恐有损小姐名声！” 李力看上去相当为难，五分知遇之喜，五分不愿恩人为难之情。 “呵呵呵，公子多虑了！不过还是先谢过公子，为小女子着想。” 香茭子再一行礼：“不必担心，行得正坐得稳，我香茭子平日为人如何，街坊邻里无不知晓，我临安亦无嚼舌之风，自无大碍。” “况且......” 香茭子看了李力一眼，有些羞怯的别过脸去。 “若是公子的话，名声有损我亦愿意！” 香茭子这波小女子姿态，动作9分，眼神满分，气氛8分，像李力这种单身狗见了，被当场俘获那是必然的结果。 但可惜现在的李力压根莫得感情，只能说风情做给了瞎子看。 不过装李力还是会装的，随便给了点痴迷的反应，算是敷衍过去。 李力：看来她真的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女的招我入府到底是何打算。 小麒麟：你心动了？ 李力：说正事呢！跟不跟？我想要参考你的意见。 小麒麟：我的意见自然是不跟。 李力：为什么不跟？我倒是挺想去接触看看。 小麒麟：呵，男人。 顺便还甩了个眼神给李力，让他自己体悟。 李力：等等，你在瞎想什么？ 李力忽然察觉到这厮脑回路不对，连忙在心中纠正道： 我是在想，为什么她要勾引我这个鬼市之人？是不是冤魂也会攻击冤魂？而且我总觉得的她和普通的冤魂不同，我想去试试看，试探下她的真面目。 你这是在以身犯险！ 小麒麟站在他对面不开口，在他心中冷冷的说道：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可能是鬼市害人的陷阱？你难道看不出此女暗含凶性，绝非易与？你脑子呢？还是说你看到女子就没脑子？ 变态！好色！ 下流胚！ 停停停！别骂了！都扯哪去了？！ 李力头疼的皱了皱眉：我当然知道是陷阱，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再观察了。 “雨随时会停。” 小麒麟顿时不说话了。 一时间只有啪嗒啪嗒打在纸伞上的雨声。 “是啊，这雨随时都会停。”听到李力这句低语，香茭子有些怅然的抬头，看向那铅灰的天空。 “下次想看到，还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李力笑了笑。 “既然小姐这么说了，我自不能推辞。” “请小姐带路。” “呵呵呵，好，请公子这边走。” 二人远去，留下小麒麟一人站在原地，目光复杂的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