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外患

    距离血色堡几百丈里之外的一座缓坡徐进的山丘之上，一顶被烈鬃熊皮包裹的棕色大帐坐落中间，墨蓝色的夔兽大旗矗立在大帐之前，在落日余辉的照耀下为周围辽阔的平原地势增加了一丝的庄严与肃穆。大帐内雷鸣一横看着刚刚掀帘入内跪拜在地的男人，此人头戴金色兽纹的铁盔，一束鲜红的盔缨竖垂于脑后，犀利的双眼让人内心胆寒，威猛的面孔上生着黑灰的髭髯，身披墨蓝战甲腰间被烈鬃熊的毛皮裹系着，左肩头一个大大的夔兽护肩显得别样的瞩目。

    “可否顺利？”一声浑厚的声音环绕在大帐之内，让人充满敬畏，随后抬手一勾示意男人起身。男人缓身起立右手拉起膝盖上的毛皮大氅往身后一挥回答道：“一切顺利，虽然当中出现一个小小的事故，但已处置妥当，洛川的一名侦查无意间发现了此次的商谈，属下与‘墨先生’一同追击将其击杀，随后反复确认绝无消息外露，请王上放心。‘墨先生’示意两日后进军血色堡，见星火弹发动进攻，其他事项他已做好安排。”

    “洛川国其他军力布置如何？‘墨先生’可讲？”雷鸣一横表现出一丝担忧，他到现在还无法真正确定洛川国‘墨先生’的用意与目的，不明白为何放着荣誉权位不要，甘心的为雷鸣国出一份力。

    “这个‘墨先生’未说，只是在与他的交谈过程中属下能很强烈的感受到他内心巨大的恨意，这背后的故事不得而知，但他似乎有着满腔的怒火想把这洛川国推向无尽的深渊。属下见过‘墨先生’的眼神，那是双透着把洛天山抽筋剥骨的信念。”

    雷鸣一横走到身后白坚木雕刻满是夔兽云纹图案的木椅旁，右手撑住镶着琉璃石的扶手忽的坐在毛皮坐垫上激动地说：“如此甚好，且不管‘墨先生’与洛川的纠纷，能助我一臂之力定然是件好事，传我口令两日之内必须到达血色堡，不过还有一点，你派出我们的精锐侦查敌方动向，若有一丝风吹草动及时回报，防人之心不可无，处处提防乃上策。”

    雷鸣一横猛地又站起身向着洛川国的方向说道：“如若‘墨先生’真心，那看来攻克血色堡指日可待，也免去我苦于寻找出奇致胜物尽其用的一桩心事了。洛天山，这么多年我书信会谈恳求于你，你拒不理睬置若罔闻，我本不想引起战火，但这一切都是你逼得，我发誓一定要夺到复魂珠。骁国安愿你我来日站在大殿之上俯视洛川。”说完右手向着骁国安一摆示意退下，骁国安双手抱拳弯身领命接着一个转身离开了大帐。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空中的点点星辰点缀着泛黑的幕布，不时间一道流星划过一望无际的天边在这片躁动的大地上擦出了亮丽的火花。大帐内此时已是灯烛辉煌，这时门帘一角又被掀起，身材魁梧且高大威猛的身影映射在一个婀娜多姿体态轻盈的双瞳剪水中，女子径直走向雷鸣一横，一只纤细粉白的食指轻抚着这张孔武有力的脸颊，唇似桃红张开说道：“阿离一生只求与王上相依厮守，不曾想过复魂珠的事，人间的命数是上天神人的安排，为阿离一人放天下苍生于不顾，这不是我想看到的，我只希望余生好好服侍王上，祈祷王上平安此外别无他求。”

    雷鸣一横伸出右臂，一张大手抚摸在眉弯新月粉妆玉琢却又略显憔悴的脸蛋上。“我心已决，你不必再说了，失去你我要这天下何用，这半生我已经失去的太多了，人终归还是要有些执念的，它让你知道你还剩下什么，让你知道自己坚持的信仰，让你明白你要守护的东西，王上这词对我来说唯一的用处就是我能用尽我最大的力量去守护着我不想失去的东西，仅此而已。”

    “我也不愿失去王上，陪伴在王上身边，呵护我的王上。”阿离脑海中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雷鸣一横的画面。

    那时雷鸣国还叫做风鸾国，至时国家内乱时期，王上风息子昏庸无度，边境袭扰，匪盗猖獗，风鸾国处于一片混乱之治，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一个南城外三丈里的村落中，阿离和往常一样来到栅栏木旁挽起木桶，向着不远处的溪水边走去，这时阵阵马蹄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阿离见状急忙回跑。为首的人头戴红巾右手握着一把镔铁刀向着村民大声喧嚣着：“奉我家主上之意，为消除匪盗平安一方，需筹集粮饷三十斛，现在你们赶紧筹备我们于此等候。”阿离的父亲此刻站出来对着为首之人双手作揖说：“大人，您也知道现在国家内乱兵马纷争，我们这些小百姓都是过着吃着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田里的粮也因战乱而荒掉了，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饷啊，求您发发善心绕过我们这群穷苦百姓把。”

    “既然拿不出，我家主上也嘱咐过弱冠之年男子充军，破瓜之年女子随军。”说罢脸上漏出一丝邪魅的微笑。

    这时村民一男子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声呵斥：“你们与那土匪强盗又有何异，我若不从又能怎样！”说完双手死死握住手中的锄头。

    “不从，不从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铁蹄之下无全尸！”为首之人依然戏谑的笑着说。

    阿离的父亲还在想着如何劝退这群‘强盗’，霎时间刚才的男子冲出人群双手举起锄头朝着为首之人的马首砍去，就见为首之人夹了下马腹将右手的镔铁刀一横，电光火石之间男子已身首异处。伴随着一声“杀！”村民如惊弓之鸟四散逃亡，于是这群强盗肆意在人群中砍杀，顿时血泊一片。

    一柄铁刀冲向阿离的父亲，就在这时阿离挺身挡在父亲胸前大声呼喊：“我走！我跟你们走！”刀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停下了，阿离依旧大喊：“我走，求你们别杀我的父亲，我跟你们走。”为首之人yin荡的笑着说：“你是肯定跟我们走了，你这么如花似玉我可舍不得杀，只不过我们不需要老东西，留着浪费粮食。”说罢一匹快马撞开阿离踏到阿离父亲身边，把刀一刺，捅进了阿离父亲的喉咙，随后抽刀驾马又冲进人群之中。阿离艰难地爬向父亲，望着不时抽搐的父亲泪水夺眶而出大声呼喊着“阿爸！”阿离的父亲伸出左手微弱地翘动，嘴唇微张示意阿离快跑随后闭上了双眼。

    阿离抓过一旁丢弃的镰刀慢慢站起身来，在人群中寻找着头戴红巾的人，忽然间嘈杂混乱的人群后方又出现了一队人马，阿离远处望去马上的男人身披墨蓝色的铁铠，带领着手下向这帮‘强盗’发起了进攻，顷刻之间人仰马翻，哭喊连天。片刻之后头戴红巾的首领跪伏在地上带着哭腔向着马上的男人求饶：“还请大人放过我吧，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是奉了我家主上的指令，要怪便怪他去，我们都是奉命行事，混口饭吃，真心与我无关啊大人，求大人放过我吧。”接着把头叩地发出“砰砰”的响声鲜血布满额头。

    “哼，你们这群败类也配求饶，滥杀无辜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求饶，百姓的哀求换不来你们内心一丝的怜悯，你们这种人就应该从华州大陆上消失。”说完马上的男人举起三尺长，六寸宽的重剑准备砍下。

    “等一下！”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声音，男人顿了一下看着来人。阿离踉跄地走了过来，她仰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时才看清男人的相貌，乌黑凌乱的头发被一根细绳扎在脑后，深黑色的瞳孔竟泛起微微深蓝色，显得更加深邃，眼中熠熠闪烁的柔光，给人增添了一分温暖。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嘴唇，把人衬得刚强中有些魅力。阿离对着男人泛着泪光咬牙切齿地说：“恩人，请把这个人让我处置吧，他杀了我的父亲，我要报仇！我要亲手杀了他！”男人点头示意说：“风鸾的百姓让这种人祸害，气数将尽啊。随你吧。”

    阿离眼神坚定，耳边早已听不到首领的凄惨的哭嚎，右手举起带着血印的镰刀狠狠地朝他脖颈划过，没有一丝犹豫。

    手刃仇人之后阿离像泄气一般瘫坐在地上，随后失声痛苦起来。马上的男人翻身下马走到阿离身边拉起女子的手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莫离。恩人也可叫我阿离。”阿离慢慢起身低着头对男人说道。

    “愿知相识莫相忘，不离不弃归依人。好名字，动荡的乱世，苦难的百姓，这天下哪里还有半点安宁之地，跟着我还有个容身之处，随我同行吧。我叫雷鸣一横，让我们结束这场乱世吧！”阿离抬起头望着寥寥无几痛苦挣扎的村民，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奋力的点了点头。

    大帐拉开，雷鸣一横的右臂被阿离挽着，他们来到山丘边缘，望着山下人头攒动的泱泱人马深情一吻。深黑泛蓝的夜幕中，皎洁的月光将山丘上的美好定格在了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