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管家
麻。 太麻了。 随着意识逐渐恢复，威廉迅速感知到的，是手臂传来的麻痹痛感。 一种摸到电门又被撞断手的混合体验。 迷迷糊糊中他瞥见床头柜子上摆的小时钟。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威廉猛地睁开眼，挣扎着坐起来。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他探出半边身子推开了床边的小窗户。 啾啾—— 夏日中午的阳光被厚实的云层反射进来，驱散了屋内的黑暗。 威廉眯着眼，深吸一口气，脑子顿时清醒了大半。 身下是硬得不行的窄木板床，仅仅铺了一层薄布床单，难怪手麻了。 你睡你也麻。 还是待自己房间舒服。 缓了一会儿，身体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来刚才只是普通的没睡好而已。 或许这就是年轻的资本吧。 好渴。 下次得放杯水在床头了。 威廉伸了个懒腰，从床上起身，麻利地穿上合体的白衬衫、白马甲和黑长裤，系好领结，将脖子上的宝石吊坠塞进领口。他又顺手摸出抽屉里的一串钥匙，把它扔在床上以免等会儿出门忘了。 啾啾—— 一只壁虎惨叫着掉落到窗台上，很快便仓皇逃窜不见踪影，依稀闪过还带着血色的尾部断口。 原来是被窗户压断了尾巴。 抱歉了，可怜的小壁虎。 下回见面一定多喂你几只蚊子。 笃笃。 “威廉先生，老爷让您注意一下时间，以便于合理安排我们今天的工作。” “马上就来！” 威廉不耐烦地撇撇嘴，又将目光移到墙上挂着的椭圆半身镜上。 镜中青年的身影清晰映入眼帘——五官分明，轮廓略显硬朗，一头质感顺滑不算很短的深棕色短发。 威廉又随便抓了几下头发定型。 好，很有精神。 他下意识抬起手到太阳xue旁，停顿了一会儿。 皱着眉头不太习惯地揉揉。 接着踩上锃亮的黑色皮鞋，脚尖点了点地，最后从衣架上扯过黑色燕尾服套在身上。 威廉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穿戴整齐的自己，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钥匙。 仔细检查着装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他从桌上揣过一本小册子快速向外走去。 砰！ 法克，钥匙没带！ ………… 时间不算早，不过还好下午之前的工作昨天已经安排过了。现在只需要去巡视一下仆人们的工作，然后简单吃个午餐，随后再着手布置正式晚餐就行了。 还来得及！ 快步穿过铺着地毯的长走廊。 “中午好，威廉先生。” “中午好姑娘，今天你的头发像是桃心木一样亮丽！” “呵呵谢谢先生。” 威廉放慢脚步，微笑着跟路过的女仆打招呼。 她谁来着？ 算了，不重要。 走下通往大厅的宽敞楼梯，路过人的目光很难不被顶上的物件吸引。那是一串带有复杂水晶阵列的枝形吊灯，显然这是一件精致典雅的艺术品。 大厅墙上贴满了鎏金纹理的红色壁纸，华丽的家具以某种规律错落四周，边上随处摆设着各种雕琢精美的装饰品。 可以想象灯火璀璨时，这里将是多么金碧辉煌的景象。 最让人在意的，是大厅正中央的那副巨型肖像画。 背景幽深，犹如冬日的夜空。 一位面容严肃，衣装华丽的年轻贵族，正拄着长剑站立其中。 他的目光冷峻深邃，一头浅棕色长发好像在随风微动。 ………… 中午明明艳阳高照，奇怪的是城堡里却依然凉爽宜人。 威廉走出盥洗室，用手帕擦干手上残存的水渍，正想转身去厨房，就碰巧听见有人在说自己坏话。 “夫人，威廉管家似乎对最近的工作很懈怠啊。太阳都晒屁股了，他还躲在房间里呼呼大睡，要不是我支使女仆去通知他，指不定他要睡到什么时候呢。” “你讲的这些我都听说了，威廉最近的状态确实不太正常。他的心思好像没在工作上，这在我们贵族准则里是不被允许的。不过—— 仅凭这点还无法让老爷下定决心，毕竟宽容是老爷一贯的美德。 我想，如果他能做好今晚的聚会，那老爷就会忘了他的失职，当做无事发生。但如果他搞砸了，让我们家在其他贵族面前失了体面，那就……” ………… 餐刀、叉子被一只白手套推到一条水平线上，随后一把尺子悬在上方。威廉指着桌上的餐具，比划了一下。 “明白了吗，等会儿餐具要这么摆放。记住这个大致的距离。” “还有餐巾——” 威廉的目光扫过听他解说几个仆人。 “请你回答，要用哪种餐巾。” “呃，是，晚餐是用最大的那种？” “几寸？” “20？不对，是26！” “很好。等会儿就这样开摆。” 威廉暗自松了口气，他差点也忘了是什么规格，还好先用问题镇住了这些仆人。 随手翻着餐盘，每一个都是晶莹透亮、毫无瑕疵的瓷制品，底面还印着一些陌生的字母。 结束简单的餐桌培训，威廉略感疲惫地抬起手， 揉了揉太阳xue。 ………… “抱歉威廉先生，您现在不能离开庄园。” 威廉深深看了一眼的大门守卫，一声不吭地扭头就走。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门口了。 正心情烦躁地迈着步子，他忽然被一旁挺拔高大的建筑所吸引。 经过这里许多次，威廉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鬼使神差的，这次他踏进了整座城堡的制高点——瞭望塔。 哒，哒，哒。 脚步声回荡在这寂静已久的建筑内。 威廉踩着坚硬的阶梯，不紧不慢地走着。 跟想象中阴湿黑暗的场景不同，里面一个个采光孔中透进来不少光线，让塔内显得还算明亮。顺着孔洞向外望去，能看见天空中流动聚积起来的云朵。 爬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了楼梯的尽头。 呈现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它的六个方向都开了小窗口，以便于观察附近的情况。 中心的书柜上还摆着一小幅过时的世界地图。 上面有许多连威廉都能一眼看出来的明显错误，足以证明它严重失准。 威廉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会过期的东西。 他拍了拍椅子随意坐下，捻了捻刚摸过桌子的手指。 接着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书放在腿上摊开。 随着一本本读物的连续翻阅，威廉皱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啪。 书籍猛地被合上。 原来我真的是文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