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该醒了
“威廉管家，你来得正好，仓库的收藏室里有一批最顶级的餐具，去把它们取出来吧，今晚就用那个了。还有这两个女仆，不要让我再见到她们了。” “好的，先生。” 威廉看了一眼哭着在地上打扫碎瓷片的女仆，心中了然。 “对不起，先生，对此我深感遗憾。她们是按照威廉先生的指示摆放那些餐具的。显然，一群做事粗手粗脚的蠢笨女仆，根本无法完成威廉先生那样近乎完美的要求。” 女仆长一边大声“解释”，一边转身紧跟着中年男人向门外走去。 威廉皱着眉头，没有听下去。 他快步走向仓库。 多说无益，不如先把事情解决。 现在明显有人在故意排挤自己。 她们想做什么？无非是眼红自己的位置。 借口可以是自己太年轻，无法胜任管家的工作之类的。 至于理由，嫉妒？歧视？ 让她们的老白脸情人上位？ 算了，那不重要。 ………… 砰砰砰。 威廉愤愤地推了几下着收藏室的门。 纹丝不动。 出门钥匙忘带了，谢特！ 真是有什么事来什么事。 “你们两个，去把被子跟枕头之类的寝具找几套出来备用，今晚或许有客人会留宿，然后在这等我。” 吩咐完男仆，威廉小跑着出了仓库。 转角便撞倒了一个厨房女仆。 一篮子鸡蛋几乎全被打碎，粘稠的蛋液流了一地。 几个西红柿滚到了威廉脚下。 鸡蛋，西红柿……这两种食物组合能做出什么料理？ 威廉看着眼前的景象愣了一会儿。 直到女仆开始惶恐地哭着跟他道歉，他才反应过来，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对方的哭声戛然而止。 “谢，谢谢威廉先生……” ………… 青年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对着仆人休息室紧闭的门用力比了个中指。 行啊。 行吧。 人在极度的愤怒下，有时会进入另一种奇妙的状态。 威廉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之下。 整个人变得无比冷静。 是哪里不对呢。 是哪里开始出错的呢。 他下意识摸向口袋。 “嗯？” 自己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某种重要的工具， 很多人没有它就会陷入不安之中。 是什么呢。 ………… 威廉在管家房内翻找着什么。 良久，他终于翻到一本小册子，是一个日记本。 还有最重要的，仆人房的钥匙。 终于能解决连环套娃一样的问题了。 等他回到仓库门口，只看见里面空无一人。 小崽子们跟我阳奉阴违是吧，行吧。 威廉呼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们八成也是受到了威胁逼迫，算了算了。 我自己来。 打开收藏室的门，威廉吃力地搬出两个相当沉的箱子。 “哦，威廉管家，您在做什么呢？这些东西让男仆来搬就行了。您用不着亲自动手的。” 恰好路经此地的女仆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闭嘴，老巫婆。” 女仆长瞬间气得变了脸色。 “你说什么！骂谁老巫婆呢？你——” 无视女仆长扭曲的五官，威廉淡定地从对方身边走过。 ………… 夕阳还没落下，城堡内已经灯火通明。 看着仆人们有序地出入大厅，威廉终于松了口气。 咕—— 现在得趁着晚宴还没开始，抓紧时间去吃个工作餐。 等会儿说不定这些贵族餐后还有兴致搞什么舞会，伺候他们可不容易。 掠过刚换完装的仆人们，威廉径直走向厨房。 服侍老爷小姐们的仆人吃的都是气味清淡的食物，并且需要提前很久用餐，招待外客时还得注意换上没有味道的干净制服。 真是麻烦。 巡视了一遍厨房，威廉站在一个空闲的灶台前，一阵恍惚。 “威廉先生？” 抬手制止了厨房女仆的疑问，威廉拖下燕尾服挂在一张椅背上。 随后他撸起袖子，拿起两个鸡蛋和番茄，走到灶台前。 手法娴熟地将番茄划十字刀，过热水剥皮。然后单手打完两个鸡蛋，用叉子快速搅散。 一旁的厨子好奇地围了过来。 ………… “小威廉年纪轻轻就能把庄园事物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以后肯定是你们爵士的得力帮手。” “您过奖了。” 燕尾服青年微微躬身，一手托着瓶身，一手扶着瓶口，稳当地将容器倾斜，里面的紫红色液体慢慢流入水晶酒杯中，没有洒出一滴来。 老夫人的这番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长桌上的男女交错落座，无论用餐还是交谈，都维持着极其优雅的姿态。此时他们都看了过来。 “是啊，威廉管家真是年轻呢。” 一旁的男人跟着附和。 燕尾服青年点点头，微笑着从老太太手里拿过刚才那杯还没喝过的酒，离开长桌，走到大厅的中间。 他背对着众人，望着门外逐渐浓郁的夜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大声地叹了口气。 “是啊，我真是太年轻了！ 年轻到—— 让这个故事失去了条理！ 我们的城堡主人——一位中年贵族老爷，怎么会雇佣我这样一个毫无管理经验的年轻人当大管家呢。 明明我自己都粗心大意，却硬要事无巨细的管着这么一大群仆人，指导他们不犯错。 这不合理！ 还有，那些低级佣人对我这样的管理人员竟然直接叫名字而不是称呼我的姓氏。 不合理。 整座城堡这么多瓷器，却没有一件是来自瓷国的。 不合理。 世界地图上大陆跟海洋的分布位置。 也不合理！” 青年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说着。 “我们的空调呢？为什么没有空调夏天也这么阴凉。 还有手机呢，电子产品呢，无线网络呢？都藏哪去了？ 我今天就看见一只小壁虎，但整个城堡却没有任何蚊虫。 难道就凭它能把全场虫子都吃了？ 这也不合理！” 青年适时用手指比了一下壁虎的大小。 “最大的漏洞在于，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互相喊过名字。 只有不停‘威廉先生，威廉管家‘的叫个不停，我甚至不知道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全场鸦雀无声。 “对不对？ 说词儿啊！ 愣着干嘛？ 你们的台词呢？” 黑发青年不满地高举双手，燕尾服随之摆动。 察觉到身后持续的安静，他转身面向众人。 ……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勾勾地瞪着他，所有人的脸也都面向着他。 包括那些背对着他的人。 他们的脑袋一百八十度的扭了过来，稳稳地支在脖子上。 …… 青年重新转过身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咕咚。 咕咚。 他用手背擦了擦不小心溅到满脸的酒水。 “所以，这就是一场梦！ 但是做的时间太久了，我有点累了。 我不是什么‘威廉先生’或者‘威廉管家’， 我真正的名字是—— 里昂·万尼斯！ 这场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