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漠孤烟沙场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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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都护府一早便派精锐铁骑出营三十里前来迎接车驾,两处兵马汇合后,万余大军终于在辰牌开抵了铁凤营。 旭日冉冉升起,大漠上蒸腾出的水汽如薄烟横织。铁凤营的西北角,早早就布好了竞技场,场地东首,便是裁判席与主宾台。竞技场四周,三千雄兵昂首肃立,各式旌旗被戈壁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主宾台上,最中间左首端坐着安西副都护高仙芝,右首端坐着陇右道节度使鲜于仲通,其余位置坐的是七八位地方大官、军政要员,中间一张宝座却空空如也。 竞技场中央,是一方三丈见方的擂台,擂台上,沐沁儿等五名参试学徒早已等在台上。只见沐沁儿与林芊芊二人神色凝重,而那李璧却一脸轻松胜券在握的样子,时不时还斜睨沐、林二人,眼神极尽嘲讽。 “通、通、通!”三通战鼓响毕。 “御史中丞、司空杨大人,到!”只听一名兵士高声喊道。 话音刚落,主宾台上一众高官霍地立起,躬身迎接杨国忠入座。只见杨国忠满面春风,登上了主宾台,一路微笑向迎接官员招呼寒暄。半晌,他终于来到了中间宝座,一拂衣袍,坐了下去。只见他伸手一招,一名太监上前提袖一抖,一卷金黄卷轴便握在了手中。 “皇上密诏!”只听那太监暴出一声不男不女的高喝。便听哗啦啦一片,在场所有人均跪倒在地,聆听圣旨。 那太监站得笔直,细眉一挑,高声读道:“皇帝诏曰!门下:着御史台即日起组建察事院,由朕亲自问政。选擢忠良才俊任而用之,由御史台亲核资质,务求选贤任能,恭良尽忠。钦此!” 众将官早已知晓这道密诏,毫无新奇之感,跪拜圣旨后又坐回了原位。只听杨国忠清了清嗓子,大家知道他有话要讲,立时鸦雀无声。 杨国忠起身走到主宾台边,高声道:“众位同僚、袍泽兄弟们!非是我杨国忠要搞这么大个阵仗劳烦大伙,适才皇上的密诏大伙都听到了,陛下日理万机,还要对察事院亲自问政,我也是如临如履,不敢不慎而重之!” 他顿了顿,又道:“大伙都好奇这察事院是干甚么的,这几年朝野上下也有许多人问我,我都回答不知。现下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大家,我是真的不知。”众人听到此节,都惊得呆了:察事院乃御史台下辖,御史台的老大竟不知察事院是干甚么的?” 杨国忠见大伙一脸惊愕,缓缓又道:“但有一事我是知道的:察事院虽由我御史台管辖,但不受任何人制约,手握尚方宝剑,便连我的帽子,也是摘得的!” 众人听罢一片哗然,端的是又惊又怕:连杨国忠的帽子都能摘,摘自己的帽子那还不轻轻巧巧?此前大伙只知道察事院是个皇帝身边办事的美差,没料到竟有此等实权!那李璧更是捏紧了双拳,眼眸里精光爆射,兴奋到了极点,她早已知晓察事院的特权,所以才能忍得了这几年苦,才会费尽心机要把沐、林二人弄出铁凤营。反观沐沁儿、林芊芊二人,似乎在神游天外,没有一点反应。 只见杨国忠望向场中五位姑娘道:“站在台上这几位巾帼英雄,先是经过层层筛选,又通过了三年艰苦磨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从京师赶路十余日到此,就是为了目睹一番各位的超凡技艺,相信你们不会让我失望!更不会让皇上失望!”言罢,杨国忠便转身入座。 这时,林芊芊只觉有人拉扯自己衣襟,她侧目一看,只见李璧一脸急切地望着自己。林芊芊眉头紧蹙,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她双拳紧紧握住,连指甲都嵌入了手掌之中,但并未出声。 只见裁判官上前道:“武试擢选规则如下:武试分近身搏击、军械比试、骑射!第一场......” 眼见裁判官已在宣读规则,宣读一毕,便要开始比试,李璧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拿眼来剜林芊芊,可那林芊芊恍若不觉,静静站在原地。李璧眼见林芊芊不动,当下暗道:“不管了!”一跺脚,便要发声。 便在此时,却听林芊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声道:“启禀各位大人,小女子有事禀告!” 李璧大喜过望,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欣喜激动,紧咬牙关,只待听到林芊芊说出那日交代之事,然后再轻松击败剩下两位姑娘,察事院仿佛已在向自己招手。 这厢沐沁儿却心如死灰,嘴上挂着一丝苦笑,望向场边的严师傅。却见严师傅也正望着自己,面色深沉冷峻。 那裁判官正在台上摇头晃脑地宣读比试规则,却被林芊芊猛地打断,登时不悦,正要发作,却见杨国忠右手一抬,道:“容禀。”那裁判官只好讪讪地退下。 只听林芊芊道:“各位大人,若是一个人德行不堪,即便他武功再强,也不配进入察事院替皇上办事。小女子所言,不知众位大人是否赞成?” 一众官员左右相顾,均点头表示赞同,却见那杨国忠眯起一双眼盯着林芊芊,似在揣测她的意图,只听他道:“这位姑娘所言极是。如此说来,你一定是发现了身边几个人里有这样的人了?” 林芊芊点了点头,道:“没错!” 眼见林芊芊发难,李璧欣喜若狂,她轻轻侧身瞧向沐沁儿,只见她一脸萧索,面无表情,心中更是喜不自胜,暗道:“沐沁儿,你嚣张了三年,也有今日!” 却听台上杨国忠站起身来,道:“揭发恶行乃是侠义之道,我很欣赏你。”他向前踱出两步,森然又到:“但若是有意诬告同袍,那可是罪不可恕!” 只见林芊芊俏首高昂,丝毫不惧,正色道:“大人,我愿为我所言负责,若有一句假话妄语,愿受罪罚!” 沐沁儿眼见林芊芊做那亏心事竟如此振振有词,心下不禁又痛又恨,她已暗暗下定了决心,心道:“芊芊,你无情,也休怪我无义!” 只听杨国忠道:“好!细细讲来!宣义郎,给我好好记下!” 只见一名青年文官起身躬身一揖,便坐下提笔待录。 眼见杨国忠要当场办案,一众官员纷纷提起了兴致,端坐在椅上,等着看这场好戏。 只见林芊芊一福,缓缓道:“各位大人,正如杨大人先前所言,三年来,为了能进到察事院,我们日夜拼命。盛夏里,我们被晒脱了几层皮,连穿衣都如火燎般疼痛;寒冬里,我们腿下全是冻疮,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冰锥之上!待得春秋两季,便是无穷无尽的残酷训练。因为知道能到这里已是很难,所以我们咬牙坚持,但三年来,还是有很多姐妹受不住煎熬退出,现下我们能站在这里,端的是不易!”说到此处,林芊芊喉头一哽,两行清泪情不自禁顺着脸颊流下。 听到这里,众人看着面前这几个纤瘦的姑娘,不禁动容: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谁忍心将自己十来岁的孩子送来受这等炼狱之苦!? 良久,林芊芊舒出一口气,话锋一转,大声道:“不过也正因为不易,所以有人就动了歪脑筋,想出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栽赃他人,好给自己往上爬腾出位置!” 李璧越听越觉不对,满面惊疑望向林芊芊。沐沁儿更是心下大震,她樱口微张,一脸惊愕望着林芊芊,却见林芊芊忽然转过头看着自己,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微笑,眼神里却满是沉郁。 只听台上杨国忠闻言大怒,拍着栏杆喝道:“岂有此理!那人是谁!?” 林芊芊泪目低垂,道:“大人,那人家里权势通天,小女子指认之后,恐怕日后全家都要遭遇无妄之灾,还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说罢便伏倒在地上。 李璧这时已明白过来:林芊芊压根就没想要为她诬陷沐沁儿,而是要反咬自己一口!她气得浑身发抖,偏偏大庭广众之下,她甚么也做不了。 林芊芊看似单纯迟钝,然心思却极为机敏,她知道杨国忠现下是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重臣,故强调那人家世权势通天,故意要激将杨国忠,来寻求他的庇护。 果然,杨国忠一听此言便怒气勃发,只听他怒哼一声,道:“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权势再大,也要讲理法!咱们这察事院,便是专管那些不守理法的人!小姑娘你别怕,大胆地说,咱们今日就来办察事院这第一桩案!” 原本以为就是学徒间打打闹闹,没想到竟牵扯到朝廷里的势力,一众官员面面相觑,都在猜测那人是甚么背景。 林芊芊听罢心里多少有点底了,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往身旁一指,大声道:“就是她,李璧!” 沐沁儿双目早已盈满泪水,她心下丝毫没有感到欣喜,反而痛苦不已。她此时才知道,林芊芊丝毫没有背叛自己,反而是自己,早已和严师傅定下对策如何对付林芊芊!朋友间的信任,于林芊芊而言是坚如磐石,对沐沁儿来讲却是虚若浮萍,叫她怎能不心痛? 那李璧如中雷击,身子一晃,努力稳住了身形,她又怕又怒,颤抖着指着林芊芊道:“你...你血口喷人!” 只见林芊芊毫不理会,继续道:“就在武试前几日,李璧找到沐沁儿和我,要我们俩借故退出比试,我俩都未应允,她便拿我家人相挟,我迫于无奈,答应退出比试......” 众人听到此处,震惊之情难以言表:朝廷里权臣倾轧时惯用这种卑鄙手段,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居然都懂得朝廷里这套阴毒功夫? 只听林芊芊又道:“然而她还觉不够,她还要我当庭指认沐沁儿偷盗她的传家宝玉,以此将沐沁儿除名,来保证她李璧第一的位次!” 眼见毒计被揭发,李璧气得浑身发抖,她高叫道:“冤枉!各位大人,请你们切勿相信这贱人信口雌黄!” “各位大人请看!”只听林芊芊高声叫道。她伸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块带着金色流苏的玉佩,只听她道:“这块玉佩,便是她亲手给我的!她让我放到沐沁儿包裹中,以此诬陷沐沁儿偷盗财物!” “这...这不是我的!”李璧慌不择言,她连连摆手高声叫道。 林芊芊冷哼一声,道:“你亲口对我说,这玉佩上雕有螭纹,那是皇族才能使用的纹饰!请各位大人仔细辨认,看这玉佩是否是皇族专用!” 此时真相已近大白,饶那李璧伶牙俐齿阴毒狡诈,也是百口莫辩。这下她不只是丢自己的脸,更是丢了整个皇室的脸。只见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只见杨国忠手轻轻一挥,一名兵士上前取走了林芊芊手中玉佩,交由主宾台上各位官员辨认。那一众官员久在官场,哪能不识?拿到近处一看,众人便知:此物乃皇族玉佩无疑。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指认,此时事态的性质已然变化,他杨国忠不是要定这个小姑娘的罪,而是要定皇裔的罪!这个当口下,谁敢出声?只见一众官员面面相觑,噤若寒蝉,那宣义郎提着笔一脸愕然,不知后面该如何记。 那杨国忠此时却似乎平静下来,他手中抚摸着那温润的碧玉,向那李璧问道:“你姓李?” 那李璧犹如捞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答道:“回禀杨大人,小女子姓李名璧,棣王殿下乃小女子亲叔父。”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这小姑娘竟是棣王的侄女!那当今圣上岂不是她隔房祖父?!铁凤营诸人知道李璧与皇室有所关联,却不曾想关系竟是如此亲近!那杨国忠闻言后没有再说话,他眯着眼盯住李璧,眉头微微颤动,似在思索着甚么。 眼见杨国忠犹豫不决,林芊芊面色惨澹,她心下已经知道,就算杨国忠权倾朝野,他还是怕得罪皇室,这一宝,她是彻底压错了,搞不好自己还要落个污蔑皇族的大不敬罪名,性命难保!想到此处,林芊芊面如死灰,腿一软便往地上瘫坐下去,便在此时,手臂却被一人牢牢扶住,她转头一看,只见沐沁儿双目含泪,正一脸关切望着自己。 “沁儿,今日我要死在这里了。”林芊芊低声道。 沐沁儿替林芊芊擦了擦眼泪,轻声道:“今日我们把真相揭露出来,要死我们死在一起!” 林芊芊泪如泉涌,紧紧抱住沐沁儿手臂。 李璧眼见众人的震惊忧惧之色,心知大伙惧怕皇室权威,霎时又恢复了她皇室后裔的高傲姿态,只听她朗声道:“杨大人,各位大人,这贱人信口雌黄,污蔑皇族,按律当斩!还请杨大人奉公执法!” 众人眼见如此反转均不知所措,巴巴望着杨国忠,端看他如何处置。只见杨国忠面上阴晴不定,只眯着眼沉思,良久没有答话。 这时只听一声娇喝:“谁说是污蔑?!” 众人往擂台上一看,却是沐沁儿昂首立在场上,她身着紧身劲装,身材婀娜,容貌娇美,一双水剪双瞳里毫无畏惧,众人几乎从未见过如此娇柔中又带几分英气的美女,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沐沁儿!”只听李璧恶狠狠地低声道:“你还不知死么!?” 沐沁儿丝毫不理会她,只凝视着杨国忠。杨国忠瞧了一会沐沁儿,道:“你接着说。” 若遇上一般官吏,得知事情牵扯皇室,早早地就撇在一边置身事外了,而这杨国忠貌似还要继续查下去,众人不禁又钦佩起他的胆色来。 沐沁儿郎声道:“林芊芊所言一字不假,李璧曾在盥洗室威逼利诱,要我退出,我未予理睬。此后李璧在校场威胁林芊芊作恶,我也在场!我愿做人证,日后就算是上得金銮殿对质,我还是这个说法!” 听罢沐沁儿此言,林芊芊热泪盈眶,一众官员听罢既是佩服又是汗颜:这小姑娘明知对方背景如此强大,还敢挺身而出指认对方。跟这个小姑娘比起来,他们却更像柔弱的小姑娘了。 只听那李璧惶急大叫道:“不可能!你撒谎!那夜明明只有我与林芊芊在校场,四下一个人也没有!你根本就没在那里!” 众人听罢一片哗然,沐沁儿不置一词,呼出一口气,脸上竟露出微笑,秀目直直望着杨国忠。那杨国忠微微颔首,冷哼一声,望向李璧森然道:“你与林芊芊在校场做甚么?” 李璧如同挨了一记闷拳,这才知道自己失言,已不打自招了,她慌道:“我、她...我们在、在研讨武学!” 杨国忠望向林芊芊问道:“你们是在研讨武学么?” 林芊芊擦了一把眼泪,大声道:“她在校场所做之事,刚刚沐沁儿已说得明明白白!便是到了金銮殿对质,我也是这个说法!”说罢与沐沁儿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坦然与信任。 李璧眼见大势已去,故技重施,又跪在地上哭道:“杨大人,她们俩狼狈为jian,诬告于我!请杨大人明察!” 杨国忠沉吟不语,此事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他若不追究,此事就过去了,大家当作甚么事也没发生,继续武试,他杨国忠在之前说甚么“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就当是放屁;但他若追究到底,这明摆着李璧就是那恶人,他杨国忠把皇帝的侄孙女给判了罪,日后皇帝还能给他合脚的鞋子穿么? 台上台下众人均紧张地望着杨国忠,那杨国忠还未答话,只见台上一人上前单膝拱手跪拜道:“大人,小人乃是铁凤营教头,有句话求禀!”那人虎背熊腰,高壮如山,正是严师傅。 眼见不知为何严师傅又要说话,李璧与林芊芊一脸惊疑望着严师傅。 杨国忠两条花白眉毛皱起,手中翡翠念珠转得飞快,只听他沉声道:“容禀。” 严师傅朗声道:“沐沁儿天资极佳,近三年每次比试都是名列第一,这一点,御史台每年测试都有记录,她有何理由冒此奇险诬告一个排在她后面的学徒?” 众人听罢莫不暗暗点头,李璧眼见又有人出面指认自己,不禁由惊转怒,只见她戟指向沐沁儿和严师傅等人骂道:“刁民!你们整个铁凤营都想害我!想我金枝玉叶,受这三年活罪,最后还遭你们诬陷!待我回京,给我皇祖父和太子叔父亲禀,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听到“太子叔父”四字,杨国忠一双小眼突然睁大,眼中精光闪烁,只听他一拍栏杆,大喝道:“放肆!” 这一拍直把众人拍得心惊胆战,不知他到底是指何人“放肆”。只听杨国忠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还敢当着本官的面威胁他人?!” 此时杨国忠已是破脸,是打定主意真要治李璧的罪,众官员冷汗涔涔而下,生怕牵连到自己。 那李璧听罢杨国忠的怒喝,呆呆望着杨国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甚至感到自己在做梦,否则为何下到一介草民、上到朝廷高官,都敢和自己作对?这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发生过的事啊! 沐沁儿与林芊芊对望一眼,两人心中如排山倒海般澎湃不已,毕竟以庶民之身与皇室作对,那是前无古人的事情,他们庆幸今日遇上了铁面无私的好官,眼中都燃起了希望之火。 只听杨国忠暴喝道:“天子犯法,犹与庶民同罪!我朝律法森严,最重德行,你身为皇裔,德行竟如此卑劣!今日之事不待你回去亲禀,本官回京后立刻上书,弹劾棣王管教不严之罪!” 李璧犹如被五雷轰顶,她一直以来都是色厉内荏,刚刚说要亲禀皇帝和太子,只是搬他们出来吓唬杨国忠,她岂敢将此事讲给他们知晓?谁知杨国忠铁面无私,完全不吃这一套!她完全慌神了,两脚一软,跪倒在地,哭道:“杨大人开恩!我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这错,求您千万不要给皇祖父禀报此事啊!”她也是怕得狠了,竟磕起了头来。 眼见杨国忠力排重压,当真秉公执法起来,众人眼中均是敬佩不已。台上,那高仙芝低声对鲜于仲通道:“杨大人竟有如此风骨,难得!” 鲜于仲通似笑非笑,两眼只把高仙芝来看,低声道:“高大人真如此想?” 高仙芝一脸茫然,道:“当真啊!鲜于大人有何高见?” 鲜于仲通一瞥,见杨国忠远在阶栏处,便侧头低声道:“高大人,你是外族人,又久在边关,朝中诸事可能不甚明了,你当真以为杨大人只是要治这小姑娘的罪?” 高仙芝皱眉道:“除了这小姑娘,他棣王管教不严之罪是没跑了。” 鲜于仲通轻轻颔首,道:“棣王与谁交好?” 高仙芝苦着脸想了半天,道:“这......皇室之事我确实不知。” 鲜于仲通靠近他耳边,嘴唇微张,高仙芝只听那两字传来,登时恍然大悟,连道:“怪不得!怪不得!” 鲜于仲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微笑着望向前方。 却听杨国忠高喝道:“起来!你身为皇裔,代表的是皇族,岂能下跪求饶?这成何体统!” 那李璧心下早已崩溃,伏在地上只顾哭泣,已无力爬起。杨国忠沉声道:“把她带下去,回京后交由皇上圣裁。”转身对着宣义郎道:“今日之事梗要经过,都记下来了吧?” 宣义郎寒着一张脸,躬身道:“下官已全部记下。” 杨国忠颇见满意,又向林芊芊道:“姓林的这位小姑娘,你虽揭发有功,但意志不坚,易受他人胁迫,不宜进入察事院。” 林芊芊自打下定主意揭发李璧起,就已经绝了进入察事院的念头,她跪倒在地,道:“小女子深知自己差得还远,在此谢过杨大人秉持正义,主持公道!” 杨国忠撑着腰,点点头道:“闹腾了这么久,你们剩下三人便比试比试吧!”说罢一拂袖,转身回到了座上。 沐沁儿扶起林芊芊,眼眶通红道:“芊芊,苦了你了!” 林芊芊脸色苍白,挤出一个微笑,道:“沁儿,加油!”言罢两眼一翻,便晕倒过去,今日她受了太多的刺激和惊吓,此时一放松,便立时撑不住了。 李璧被押了下去,林芊芊被取消了入选资格,剩下的除了沐沁儿,便还有两个姑娘:夏寒、沈梦。两个姑娘是同乡,都是颍州人士,平日里话也不多,只顾埋头苦练,但天资上的差异摆在那里,她们武艺完全无法与沐沁儿相比,不过能坚持到武试,已是难能可贵。 比试毫无悬念,沐沁儿在近身搏击、军械比试两项均轻松击败了夏寒与沈梦,夏寒与沈梦的比试中,夏寒拔得头筹。尘埃落定,沐沁儿榜首、夏寒第二,沈梦落选。 只听裁判官在台上宣读完比试结果后,向沈梦道:“按擢选规矩,你无须参加骑射比试了。” 只听沈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目含泪道:“请让我比完最后一场!” 裁判官一听愣住了,正待出言喝止,却听杨国忠道:“准了。”原来杨国忠瞥见这姑娘双手都缠着棉布,白色棉布还渗出点点血渍,显然是刻苦训练造成,便给了她这个机会。 裁判官又吃了一憋,讪讪道:“那便请三位做好骑射准备。” 骑射场内一共有十个红心箭靶,每个相隔十二丈,首尾相衔。三名学徒骑马跑完一圈后,看谁射中靶心的箭最多、最快到达终点,谁就获胜。 沐沁儿骑在那“雷暴”上,那畜生前蹄疯狂刨地,不停打着响鼻,一副恶狠狠地神情,恨不得立刻就驰骋起来。沐沁儿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贴近它的耳朵道:“好马儿,放轻松!” 却见夏寒与沈梦足踏骏马,手挽宝弓,眼神中杀气逼人,一改纤瘦羸弱之相,众人观之莫不暗暗喝彩。 只听“铛!”地一声锣响,那雷暴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出去,马蹄轰隆运转如飞,那气势直如雷霆霹雳!夏寒与沈梦二人所骑骏马虽也神骏,但不如雷暴那般受到沐沁儿的倾心照料,跑起来虽也迅疾,但甫一出发便落后了半个马身。 电光火石间,那雷暴已奔到第一个箭靶的准射区,只见沐沁儿左手一翻,雕弓登时横握在手,众人还未看清楚,只见马匹飞奔中,她两指轻捻,已搭箭上弓,只听“绷”地一声轻响,她已收起宝弓,贴着马背继续向前奔去。那箭靶太远,场地中烟尘又大,众人一时看不清究竟射中没有。 夏寒、沈梦二人紧随其后,只听“嗖嗖”两声疾响,她们也发出两箭。片刻,便听得第一箭靶处的兵士高声报靶:“第一靶位,沐沁儿、沈梦、夏寒!正中红心!” 众人一片惊呼,在如此高速疾驰的奔马上射箭,就连久在军营的男人也很难射准,这三人竟都射中了红心!不待众人细想,那马蹄声如奔雷般远去,三人挽弓射箭之声陆续传来,不绝于耳,报靶兵士高声报靶,后面接连三个箭靶,三人均是射中红心,这下连四周久经沙场的御林军、安西军都不禁暴出声声喝彩! 那高仙芝乃是番将,本就喜爱骑射,看了这三人如此精奇的箭法,不禁爱才心起。他侧身对杨国忠道:“司空大人,那姓沐与姓夏的姑娘察事院要了,这姓沈的姑娘可否留给我们安西军?” 杨国忠一皱眉,奇道:“这铁凤营本就属安西军管制,你倒问我要起人来了。” 高仙芝听罢满脸堆笑道:“不管是铁凤营还是安西军,都是受圣上管制,受司空大人管制。”铁凤营虽名上是安西军管制,但实为御史台为训练察事院学徒所设,他高仙芝哪里管制得了?他虽久在边关,但这些场面话还是会说的。 杨国忠听罢哈哈一笑,缓缓抿了一口龙井,颇见欢喜,颔首道:“准了。” 高仙芝大喜,就等着比试完毕就将沈梦调往安西军本部。 射完第五个箭靶,三人便加速折返,这骑射不仅比试准头,还要比速度,跑的慢的自然是得不了好成绩。雷霆霹雳间,三匹战马已奔到最后一个箭靶,前面九靶,三人均是全部命中,这在安西军历次骑射比赛中都是从未见过的。整个军营里都沸腾起来了,三人箭术堪称神技,便是卫公李靖再世,恐怕也无法出其右了。主宾台上一众大官全数拥到看台前面的横栏处观看喝彩,便连杨国忠都不例外。 最后一靶面前,沐沁儿已完全放松,她心知今日必夺第一,但她又有点为沈梦感到惋惜,她明明也如此优秀,却无缘进入察事院。想到此处,她不禁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梦。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得坠下马来:只见那沈梦满脸怒容,手中挽弓如满月,那箭头正正对着主宾台!沐沁儿顺势望去,那箭头不偏不倚,正对着杨国忠,北风卷地,马匹驰骋带起的尘土被高高卷起,台上看不清她们几人的动作,那杨国忠兀自一脸兴奋地观摩比试! 沐沁儿大叫一声“小心!”却听背后刷地一声,羽箭破空而出,那沈梦已然放箭。台上众人察觉异状,但已来不及反应,那箭快如闪电,直直射向杨国忠咽喉!刹那间,只听“绷”地一声爆响,场中一箭后发先至,堪堪追上第一支箭。原来沐沁儿眼见不妙,来不及细想,立时弯弓向那支飞箭射去,场中满是烟尘,她又在颠簸马背上,准头极差,电光火石间,她二指搭弦,运出自己毕生功力射出一箭,这一箭只凭自己几年来习箭的感觉,没有任何瞄准的时间,箭一离弦,她便闭上了双眼。便在那一刹那,只听“啪嚓!”一声,沈梦射出的飞箭,竟被沐沁儿射出的飞箭射中,那箭身断为两截,登时坠落下去!沐沁儿的飞箭力道不减,瞬间飞入了主宾台顶棚,那箭头全部没入了杉木之中,箭尾犹轻轻摇摆。千钧一发之际,杨国忠总算被沐沁儿救下了。 还没等沐沁儿呼出一口气,却听身后“嘎吱”一声轻响,沐沁儿心知不妙,这分明是拉弓之声!她猛然回头一瞧,只见那夏寒也拉满了大弓,弓上正搭了一只羽箭,箭头发出青幽之光,显是用心打磨,极为尖锐,那箭头不偏不倚,竟也是对准了看台上的杨国忠!还不及她细想,只听“崩”地一声,羽箭已离弦而去。十个箭靶也只有十支羽箭,沐沁儿的最后一支箭适才已经射出,哪里能想到夏寒也要刺杀杨国忠!她望着空空如也的箭囊,脑中一片空白。 夏寒显是用箭高手,那箭去势疾如闪电,却稳如泰山,笔笔直直射向杨国忠头颅。杨国忠不谙武学,兀自被第一支箭吓得不能动弹,眼见第二支箭瞬间便到,甚至已经看见了箭头上的幽幽青光!他心下中有一个念头:“吾命休矣!”说时迟那时快,杨国忠只感觉背后一紧,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向一边倒去,只听“夸啦”一声裂响,那羽箭射穿了杨国忠的衣袖,飞向主宾台后。 原来第一支箭被沐沁儿击落后,那同在主宾台的鲜于仲通乃是武将,见机极快已然反应过来,待得第二支箭来,他一把抓住杨国忠向右拉开了半尺,就这区区半尺,便救得了杨国忠性命。 一瞬间,场中登时大乱,四面八方呼喝之声大起,安西精兵、御林军立即上前,铁桶也似的将杨国忠死死围住,大批兵士奔入骑射场捉拿夏寒与沈梦。 沐沁儿此时仍满心震惊,她回头望向夏沈二人,却见沈梦满面惊怒,她一把丢掉手中大弓,朝夏寒大叫道:“你疯了么?!”两行清泪却夺眶而出。 却见夏寒低声道:“jiejie对不住,我没成事……” 沈梦秀目圆睁,一个劲摇头,仿佛不愿相信眼前之事,只听她痛苦道:“我跟你讲了多少次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只听夏寒凄然一笑道:“jiejie,今日我们死在一起。” 沈梦一下子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气,瘫坐在马背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大军终于扑将上来,两名姑娘未作任何抵抗,便被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