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千年人参
颜夫人来到寝室,何玲儿坐在一旁偷偷哭泣,颜夫人生气道:“玲儿,你哭什么。” “姑姑,维真他...” 何玲儿是颜夫人的侄女,在颜夫人的撮合下,与表哥颜维真结婚,何家也是大户人家,与颜府也算是门当户对,颜夫人抱怨道:“玲儿,不是当姑姑的说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这也只是空xue来风,维真这不是也没有提出要娶苏家小姐嘛,你放心,只要有你姑姑在,苏家小姐就不会进到颜府门,一切姑姑给你做着主,你又担心些什么呢。” 何玲儿擦了擦眼泪说道:“姑姑,话是这样说,可是我这肚子也不争气,一直没能给维真传后,这时间久了,姑父也不会愿意,到时候维真娶二房是肯定的,其实维真娶二房我没有什么意见,只是他若真要娶苏家的苏月,我一百个不愿意。” “姑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苏家的小姐,你怕自己会被冷落,姑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会让苏家的女儿嫁到颜府来,这个,你姑父也不会同意,一直以来,官家和商家从来不联姻,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那是维真啊,他真的想要娶苏月,他总有办法说服您和姑父,官家和商家不联姻那也就是一个说法,这联姻的还少呀,姑姑,到时候我可咋办啊。” “行了,行了,从小你就倔脾气,姑姑会替你做主的,对了,玲儿,上次姑姑给你求的药方,你吃了吗?” 何玲儿点了点头说道:“吃了,也没见什么效果,姑姑,改天我去大音寺许愿吧,听说在大音寺许愿是很灵的。” “行!”颜夫人说道:“哪天我让维真陪你一起去,好了,别伤心了,这苏家的女儿我也不喜欢,听说都去赌场那种污秽之地,成何体统,这样的人家怎么能嫁到颜府来。” 颜夫人走了,何玲儿伏在桌案上,心里七上八下。 巽宅。 巽家老太太正在佛前诵经。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捂住她的眼睛,巽老太太微微一笑说道:“臭小子,还知道来看奶奶。” 巽少言将老太太搀扶到太师椅上说道:“奶奶,这两天有点急事,没过来给您请安,我这不一大早就过来看您。” 巽老太太摸着巽少言的头说道:“孙啊,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好转了没有?” 巽少言摇了摇头说道:“恐难救治。” 正在这时,巽少年和巽少英也进屋跟老太太请安,巽少年顺便跟巽少言说道:“三弟,这参料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颜府带来话,说有遗训,不能轻易施赠,除非明天你去参加玄亭会的清谈,得到董先生的认可才能施赠这千年参料。” 巽少英一旁气道:“这颜府太不给面子了,不给就不给吧,非要少言去参加什么清谈,我清楚三弟是最不愿意参加这种事情了。” “千年参料?”巽老太太说道:“你们说的是颜府上的千年人参吧。” 巽少年把情况大体跟巽老太太一说,巽老太太说道:“这事,不能怪颜府,颜府上的确有这千年人参,但是他们说的遗训也是真的,这祖宗留下的遗训可不敢违背啊。” “你们都坐下,听我给你们讲讲这人参的来历,颜刺史的重祖父颜西忠和柳府柳长河的重祖父柳营原为同窗好友,有一年两人一起去参加科举,在路上遇上一个乞丐,这乞丐就拦住他们两个说,我这有一宝贝,五两银子就可以卖,然后就掏出了这千年人参,乞丐对他们两个说,我这是一家传的千年人参,这宝贝不能让你长寿,也不会让你长生不老,但是在危机时刻这宝贝能救你一命,柳营拉着颜西忠就走,说一个乞丐怎么会有好东西,准是骗子,颜西忠好奇就问,你既然说这是一宝贝,为什么不去药店或者当铺去卖,这乞丐就说,我是一乞丐,去药店当铺他们一定不相信这是我的,而且肯定会拉我去报官,到时候我这人财两空不说,说不定还要吃官司,所以我不能去,这柳营就问,既然这么好的东西,干嘛才卖五两银子,乞丐笑着说,我要卖你们一百两银子,你们有吗?你们就权当做个善事,我老叫花子几顿都没吃东西了,柳营说,你不是说这是一个宝贝吗,你吃一口这千年人参不就饱了,乞丐说道,这千年人参不是普通之物,若非重疾严症不可食用,否则不但不能救人反而害人,我若非不得已怎可能卖它,颜西忠掏出银子想要买下来,柳营劝他不要上当,颜西忠说我不是为了这棵人参,既然他已落魄至此,我就当是行善,然后数了数银子还差一两,于是就跟柳营借,柳营没办法,就借了颜西忠一两银子,交给乞丐后,乞丐拿着银子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两个跟我有缘,一两银子保你们一百年,说完就走了,两个人没听懂这乞丐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后来有高人指点说,这是一个仙人。” 巽少英笑道:“奶奶,这世上哪有神仙啊。” 巽老太太说道:“你们不懂,这人啊一生能有三次机会遇见仙人,只是你们rou眼凡胎,不知道仙人的化身。后来乞丐说的那句话就是保他们的仕途,颜西忠借了柳营一两银子,所以仙人就保了柳家一百年的家业,但只保了他家一百年,你们看到没有,到现在快一百年了,柳家已经开始衰败,但是颜家还在鼎盛时期,四百年之内,颜家是不会衰败的。” 巽少言问道:“奶奶,这人参真的那么管用吗?” 巽老太太说道:“怎么说呢,听老一辈人说,颜西忠的二儿子偷着吃了一根参须,结果吐血而亡,这事之后颜西忠就定下规矩,若非大病不得食用人参,这人参自己家里人用,必须是得了重病或者厄疾,若是给别人治病,必须有德有道之人,虽然说这千年人参是至宝,但是颜家老二出事后,几乎没有人去尝试过,时间长了,也就没那么重视它了。” 巽少英问道:“奶奶我不明白,为什么给外人必须是有德有道之人?” “这个说法有两个原因,第一,毕竟德道之人少,所以颜府可以省下别人来求参料,因为拒绝反而得罪人,要是每个人都来求这参料,这千年人参岂不早就没了,第二呢,这有德道之人,大都是福命之人,若是食用这参料自然不会出现反作用,也不至于因为这人参的问题害了性命。” “奶奶,您这说的也太玄了吧,我才不信呢。”巽少英转身说道:“少言,你打算怎么办,明天去参加玄亭会吗?你不怕被他们羞辱你啊?这颜维真出的主意我看纯心就是要让你当众出丑。” 巽少言说道:“二姐,我知道,鸿源城都知道我巽少言是一个玩世不恭之人,但是我想去试试,不管怎样,若能救人一命,我受点屈辱又怎样。” 巽少年摇了摇头说道:“问题是他羞辱了你,又不给你参料该如何,虽然你当年曾师承一代宗师王瞻门下,但你已经十年未曾上进了,这颜维真也算鸿源城有名的辩士,恐怕这本身就是一个为你设好的一个坑。” 巽少言怎能不知道颜维真的目的,这一场清谈会,本身就是给自己准备的,若是不去,那就证明巽少言是一个无德无道之人,也证明了巽少言的懦弱和见死不救的人格,如果去,只能让颜维真羞辱一番,恐怕这是除颜维真以外,很多人也想看到的结果,也许包括苏家的三小姐,因为,这次玄亭会,苏月不会不去的。 巽少言回到女子养伤的房间,望着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女子,自言自语道:“你究竟是谁?为何受此重伤?我为何要救你呢?” 巽少言坐了下来,回想起印德方丈说的那句话,生死何谓。 鸿源城城北双峰山。 双峰山以凸起的左右两个巨峰而闻名,而双峰山真正让无数人前来的却是因为此处有一位玄学大师。 自晋开始,清谈成为雅士学者的一种新风,清谈则有双方对于某个观点展开讨论和辩解,以其精炼深奥的言词触及内心的感悟,不少的雅士学者则期望在清谈上语惊四座,获得宗师的认可,便可一举成名,当下清谈则以三玄《老子》《周易》《庄子》为代表,鸿源城有三大玄学宗师,以董梦格为首的天人派为一枝,以木槿枝为首的天道首存派为一枝,再者就是以王瞻为首的道法自然派为一枝,这三大学派并立天下,其各有精奥。 董梦格与木槿枝两大宗师学生遍布各地,其学派之风亦被推崇,王瞻独居双峰山,弟子不多,但王瞻的奥理深义却是众所周知,只是前来求学之人,大部分都被王瞻拒绝,相比起董梦格门庭若市来,王瞻的抱一院倒显得冷冷清清。 抱一院门口,巽少言跪在此处。 过了一个时辰,大门开启,里面走出一个弟子,弟子站在台阶处说道“老师问,何人在此下跪?” 巽少言淡淡的说道:“王师之徒。” 弟子冷冷一笑说道:“你已被师尊清除师门,为何还敢称呼为师?” “敢问师兄,你是在门外还是在门内?” 弟子瞅了瞅大门口说道:“我这当然是在门外。” “即是在门外,却为何直称师尊?” 弟子气愤道:“我说的是你已经不再是师尊的弟子,但我是弟子,当然称呼师尊了。” “那师兄怎知我非弟子呢?” “这事师门谁不知道,十年前你顽劣不恭,放荡任性,师尊已不再承认你是他的弟子。” “请问师兄,若你有生父,生而未养,亦有养父,养而未生,此两者,哪个可以称父?” “两者当然皆能称父了。” “即如此,我七岁随师尊学业,言传身教,已定师徒之实,虽十七岁后未曾在师身边,然心无离舍,为何不可称师名。” “但是师尊已不再承认你这个弟子。” “师兄所言差矣,当年恩施只言不许我再入门庭见师,而非言绝我师徒之意。” “既然不再让你来见,为何今日来见?” “今日非是来见,而是相求。” “即不能见,又怎可以求呢?” “天神未见,然焚香而求,圣人未见,然诚心而求,不见未必不可求。” 弟子转身关门而去,巽少言默默的跪在外面。 八月的秋雨敲落了不想再停留的树叶,伴随着那些从天而降的雨点,或是一片,或是两片的飘落在青石台上,唯一不同是,秋天的雷声特别的沉闷,并不象夏天一样那么急促,但是彼此起伏相连。 雨淋湿了青石,也淋湿了巽少言,过了许久,院门又开了,还是那个弟子站在门口说道:“老师说了,让你回家去吧。” 巽少言起身谢礼,弟子诧异的问道:“你就不想问问老师是否答应帮你?” 巽少言微微一笑说道:“老师已经告诉我了,老师若是不帮我自然不需要理我,更不需要劝我回哪里,老师让我回家,那是因为老师已经考虑好了怎么帮我了。” 巽少言走了,弟子来到王瞻的房间说道:“回老师的话,巽少言已经谢礼走了。” 王瞻没有说话,继续写字,弟子忍不住问道:“老师,您真的想帮他吗,他可是巽少言那,整个鸿源城都知道巽少言的劣行,您帮他岂不有失您的身份。” 王瞻放下手中的笔,望着窗外的秋雨说道:“天下最大的善,莫过于行善,善在嘴边,郎朗上口却未造福他人者,多不胜数,如颜维真一辈,杀人者,有德道之分,救人者却只为一个心字,德在自心,道在人心,这十年来,他来过很多次,或是因思念,或是因愧疚吧,但皆非我见他之理由,这一次是为救她人而来,我可以不见,但不可以不帮。” “老师,这又是为什么?” “我若不帮,岂不与颜维真一辈同流,德者,同与德,失者,同与失,同与德者,德亦乐得之,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来找我,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这种事上,我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从七岁就在我身边,我了解他,他也更了解我啊。” 巽宅。 巽少年给巽开元端上一杯茶,巽开元问道:“少言去了双峰山?” 巽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爹,看来这次三弟非要救这个女子不可。” 巽开元说道:“王瞻先生曾是他的恩师,在他心里,王瞻先生是不可替代的,只是不知道王瞻先生是否愿意帮他,我现在想的是,假若王瞻先生帮了他,救了这个女子,可是这件事以后我们怎么向苏家交代,无缘无故的一个女子,苏家会相信吗?这苏家的三小姐会怎样想?” 巽少年说道:“爹,这事我看您就别管了,无论苏家信不信,三弟救人之事无可指责,到时候,我们再跟苏家好好解释吧。” 巽开元点了点头说道:“我怎么有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你的一半我也就安心了,算了,不说他了,年儿,外地的粮食收购的怎样了?” “爹,各地的粮食都基本运回,往年您都是在各州暂存,然后当地售出,今年为何全部运回粮仓?” 巽开元指了指窗外说道:“年儿,还有很多事你必须要多学习,今天我再教你点天机,听见没,外面雷声阵阵,打雷也许再平常不过,但是有一句古语说,八月起雷,来年起贼,明年必然不是一个好年头,或是蝗灾旱涝,或是兵荒马乱,到时候若不是欠收,就是粮食短缺,今年我们屯下这批粮食,明年必定会买一个好价钱,还有,这次囤货不能放在粮仓,把它屯在后山吧。” 巽少年问道:“爹,这次囤积的数目有点大,为什么要屯在后山?” “就是因为数目大,所以必须屯在后山,这么多的粮食囤积在粮仓,必然招人耳目,到时候若是遇上国家大乱,各路诸侯争霸,咱们的粮仓可就成了别人惦记的地方,不得不防啊,粮仓里虚设几个货仓就行了,其它的都运到后山,记住,这事你和少英要保密。” 巽少年暗自钦佩自己父亲的经商智慧,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商家的祸福旦夕,掌握了某种规则,熟悉了某种规律,即是商家的取财之道,一句谚语,对于平常人家来讲,无非茶余饭后的聊天,但是对于有思维的人,这些都是天机,天机,往往不是隐而不显的,反而就是一句俗话那么简单,道,日用而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