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觉悟
虽然明白了伊娃的两难境地，但是张和觉得自己没法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能等伊娃做决定——潘多拉星上恐怕也只有她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似乎是感受到了张和的情绪变化，伊娃用缥缈的声音平淡问道：“你明白了？” 张和只能干巴巴的回答道：“明白了…此事全凭阁下定夺。” 伊娃许久没有再说话。 在等待伊娃做决定的时间里，张和在心中梳理了一下伊娃的情况——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伊娃就是潘多拉星的星球意志，类似蓝星传说中的“地母”盖亚，且伊娃之前由于某种原因陷入了沉睡。 《阿凡达》电影剧情就是在这个大背景之下展开的： 人类的降临和对环境的破坏使得沉睡中的伊娃无意中散发出笼罩他们的力场，也就是张和上次进入时所感受到的“伊娃的厌恶”； “地狱之门”的成员长年累月受此力场影响，绝大多数都变得好勇斗狠，穷兵黩武； 纳美人能够模糊感应到这种力场，是以与人类的关系一直堪忧，而伊娃的意识还在沉睡，自然不会降下“与人类虚与委蛇”的“神谕”； 第一次进入潘多拉丛林的阿凡达-杰克，是因为圣树之种本能的对杰克的阿凡达纯洁灵魂的亲近，才被涅提妮认为是“伊娃选中之人”。 如果张和猜的不错，电影中伊娃苏醒的时间就在“回音之树被毁事件”，伊娃本能的“厌恶”也是在那时变为了伊娃苏醒后的“愤怒”。 “回音之树被毁”后紧接着发生了“家园树被毁事件”，“地狱之门”与纳美联军的战略决战迫在眉睫。 阿凡达-杰克既然已经被纳美人认为是“伊娃选中之人”，又确实一心一意站在纳美人一方，苏醒后的伊娃索性顺水推舟，让“托鲁克选择了他”成为“魅影骑士”，以更好的团结各个部落。 张和又双叒一次不得不发出感叹，电影中的BUG又双叒在真实世界中有了合理的解释。 想到此时，张和发现他一等就等到了深夜。 终于，伊娃再次对张和发来精神波动，她长叹一声，道：“好吧，我可以允许纳美人用潘多拉矿石购买人类的科技，并向人类学习知识，以提高潘多拉星防能力。” 张和暗松了一口气，终于得到了星球主人的搞事许可，可太不容易了。 欣喜中的张和却没有想过，他在锻炼精神力时都知道感知、念力“两个都要”，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伊娃会不想着星防、信仰“两个都要”？ “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先去帮我办一件事，”伊娃的精神波动继续传来，道：“出于一些原因，我不方便在除你之外的人前显圣，这件事由你来做最为合适。” 张和知道这是“新手任务”和“最终任务”之间的“进阶任务”了。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拂了伊娃的心意，道：“您请吩咐。” 伊娃道：“首先，你需要乘坐托鲁克前往‘灵魂之井’①，后续的事情等你到了那里我会告诉你。” 张和惊讶道：“您要我驯服托鲁克（霸王魅影飞龙）？‘灵魂之井’又是什么？” 伊娃用少有的严肃语气道：“这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没能通过，工业化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言下之意是怎么驯服霸王魅影飞龙、怎么寻找“灵魂之井”都是考验的一部分。 张和只得先答应下来，道：“听从您的吩咐。” 见张和应下，伊娃话语转柔，道：“你先来征求我的意见，没有趁我沉睡的时候擅自行事，这一点做的很好。你精神力运用的非常粗糙，我在这方面略有心得，也许会对你有所助益。” 随着伊娃的话语，张和与灵魂之树枝条的心灵链接处传来一道包含大量信息的柔和精神波动，来到张和识海中后，化作一道与“记忆之书”类似的信息流。 张和用精神力稍加探查，发现其中是系统的精神力开发与锤炼方法，于是将其命名为“精神之书”。 虽然明知这是伊娃在“大棒”——用精神力封印整个山谷展示力量——之后给的“甜枣”，但这毕竟是张和目前最需要的东西之一，所以他诚心诚意向伊娃道：“多谢阁下。” 伊娃温和道：“不必如此。尽快前往‘灵魂之井’，我会在那里教给你精神力的进阶用法。” 张和道：“是。” 大事已定，伊娃显然准备结束这次会面了，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张和想问的其实还有很多，比如伊娃为什么会陷入沉睡； 纳美人历史上五次“灭世失败”级天灾有没有什么深层原因； 这个山谷上方造型奇异的巨石圆环是怎么形成的； 潘多拉矿石对伊娃究竟有什么重要作用； 伊娃到底在顾忌什么而不愿“人前显圣”……等等。 但张和身为卧底特工的经验告诉他，不能透支大人物对他的善意，这在关键时刻是能救命的。 所以他只打算证实一下刚刚的猜想，道：“假设在您沉睡时，有这样一位阿凡达进入了潘多拉的森林……” 张和简单描述了《阿凡达》电影中杰克的情况，问道：“圣树种子会因为阿凡达的纯粹灵魂而青睐他吗？” 伊娃听完，饶有兴趣道：“欧？你这个假设很有意思，如果只是我的本能反应，树种们确实会青睐他。” 张和知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道：“若您已经苏醒，则不会了？” 伊娃轻笑道：“自然不会。这个人后来怎么样了？‘假设’这个人真的存在。” 张和见伊娃似乎对《阿凡达》电影情节很感兴趣，就将剧情简略讲述了一遍，当然了，故事发生在一个“假设”中的潘多拉上。 听完这个“假设”，伊娃用柔和的声音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你的‘假设’中‘我’对这个杰克·萨利的礼遇？” 张和闻言一愣，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甚至是在打伊娃的脸，但伊娃的态度自她苏醒以来一直非常友善，所以张和还是实话实说道：“不瞒您说，我觉得每个民族的未来都只能靠自己，把殖民者视为救世主是不可取也不可能的。” 伊娃的声音依旧温和，但似乎多了一丝揶揄，道：“批评与自我批评，是很伟大的觉悟。” “批评与自我批评”显然是伊娃从“记忆之书·科德”中看到的话。 张和眉头皱起，知道这种档次的大佬绝不会和他无的放矢，如此生硬的话题转换必有深意。 张和在心中思索，如果伊娃口中的“批评”是指张和对《阿凡达》电影中“殖民者白男拯救殖民地”这一桥段的讥嘲，那么“自我批评”的意思就是： 张和应该进行自我批评，因为他也有和被他批评的人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 张和心中大震，灵台似被拭去尘埃，自我批评道： 在鄙夷“老白男令人作呕的臆想”的同时，张和想的是“废柴崛起”，带领纳美人走向工业化，从人类手中夺回采矿权； 在鄙夷“杰克成为‘伊娃选中之人’”的同时，张和在“拜码头”时未尝没有与伊娃达成合作，使自己成为“伊娃选中之人”的心思； 可是问题来了，张和有什么资格“带领”纳美人，有什么资格成为“伊娃选中之人”？ 他张和是纳美人吗？ 他不是！ 没错，张和确实是以纳美人“卡托”的身份进入这个世界的。 但这种鬼话骗不了已经看穿了空间“障眼法”的伊娃，更骗不了张和自己！ 每当想到纳美人时，张和在心中用的代词难道不是“他们”吗？！ 嘴上说着“每个民族的幸福未来都只能靠自己”的同时，张和难道不是一直计划着由他——一个异世界的人类来当纳美人的救世主，而不相信纳美人自身的决定和努力吗？！ 这一连串响彻于内心的自我批评所用时间虽然不长，却让张和把这件事情想清楚了： “卡托”可以是纳美人的朋友、战友、好兄弟，甚至可以是顾问、老师、引路人，但不能是“领袖”——纳美人的领袖只能也只该由真正的纳美人来做。 想清楚了这点，张和俊逸的面庞上光辉不减，反而更显坚毅，他对伊娃郑重道：“多谢阁下提点，令和不致误入歧途。” 语气比之上一次道谢诚恳得多。 伊娃柔和的笑语中带着惊讶，道：“你竟然听进去了？我以为你会恼羞成怒呢。” 张和语带敬佩，道：“正如您所言，批评与自我批评，是非常伟大的觉悟。” 伊娃赞同道：“人类寿数虽少，智者实多。” 张和想到“进阶任务：伊娃的考验”和纳美人领袖的问题，好奇道：“阁下心目中可有下一位‘魅影骑士’的人选了？” 这里还有张和的一点私心，由于是伊娃的选择，“魅影骑士”驯服托鲁克的过程会非常顺利，张和只要抱紧这个人的大腿就能轻松完成“进阶任务”的前一半了。 伊娃柔声道：“时机成熟时，你自然会知道的。好了，你该离开了。” 随着伊娃的话语，山谷中的海量精神力汹涌归入灵魂之树的树根，包裹山谷的精神力结界也缓缓消散，整个山谷宛如从时间停止中恢复正常，枝条摇摆、树种飞舞，枝条的紫光恢复正常水平，地面的青光也重新呼吸般规律的明暗变化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张和就像脱离了琥珀的蚊子，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只有伊娃最后的轻语传入他的脑海：“记住，不要向别人透露我的存在，我会看着你的……” 语声渐低，最后几不可闻。